再之後發生什麼,羅大人閉口不再多說。
乾元帝腦中一片空白。
他記得此事。
當年戰事糧草不續,他下令讓勇毅將軍南下,必要籌借兩萬旦軍糧,若事不成,勇毅提頭來見。
後來他見到了勇毅的頭顱,脖頸破了豁口。
當年以為勇毅遇刺乃江淮之地不肯施借糧草,震怒之下,吩咐帳下軍士...殺!
那時自己滿心悲憤,北地慘遭胡部鐵騎鐮刀,荒蕪不生。南部軍民偏居一偶,歌舞昇平,淮水兩岸的河源沁潤一層厚厚的脂粉香,散發腐臭的糜爛味道。
那一夜,他站在鷺洲頭,只是輕抬手,喬裝而來的上千鐵衛如惡鬼般撲向燈火通明的紅袖招。
嘶吼聲、求救聲、悽厲、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他覺得這是正義懲戒,大火漫天。
離開時,上百艘軍糧船隨他一起。
乾元帝緩慢地站起,用力撐在桌角,似乎晃了一下,童公公擔心地伸手,卻見陛下揮開他的攙扶,不顧殿內還有外臣,輕一腳重一腳地往後宮方向離開。
坤寧宮安逸美好,秋日裡午後的陽光並不炙熱,曬到人身上暖融融的,但乾元帝卻覺得自己好冷,從裡到外的恐懼。
一路走來,感覺不到自己的腿,腦海里一片空白,想問什麼又不知能不能開口。
邁進坤寧宮的大門,遲鈍的聽覺恢復如常。
他僵立在殿外,聽見屋內她溫和的話音,好半晌,意識像個上鏽的齒輪開始轉動,是她在教漢王讀史書。
她讀《史記》,說《項羽本紀》,說他起兵反秦之暴政。
講述項羽項梁舉兵吳中八千。巨鹿之戰。
項羽舉刃先入咸陽,燒秦宮室,阿房付之一炬。
漢王發問:「好好的房子,他為什麼要燒了?起火了,裡邊的人怎麼辦?」
五歲孩童稚嫩單純的一問,像把雪亮的刀子直直扎進窗外人的心裡。
「嗯...項羽取秦而代之,秦始皇修建的宮室恢宏,就如同秦政的某種化身,項羽燒之也是在告訴世人,秦的統治和宮室一樣,都會化作灰燼。」
漢王:「燒了,別人就會跟隨項羽嗎?」
純善的孩子並不知燒宮室之前,項羽已經屠殺秦國貴族八百餘人、文武官員四千眾,街頭曝屍滿地血污。
「焦土一片是項羽震懾民眾的手段,仁或許能撫順人心,但那需要很久。威脅與暴力是最快壓制民心服從的手腕。」
漢王想想:「父皇當年也燒別人家房子了嗎?」
窗內稍有片刻靜默,乾元帝不知這份靜默下是否代表著她在回憶當年的經歷,是否會因此改變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
「你父皇也燒過,還燒了不少呢。」
漢王:「那父皇是壞人嗎?」
「改朝換代無法用好壞來評價。若把一個人生平經歷全都放大看,讓人來評定好與壞,那世上人人都有瑕疵。」
崔雪朝拿起漢王袖袋,「好比這個袖袋上的繩索,你不小心挽成死結,要想拿到裡邊的糕點便要剪斷這股金絲索,金絲索一斷就無法再用。這般說,你是不是就成了壞人?」
漢王不肯做壞人,「父皇燒別人家房子肯定是有理由的,他不是壞人。」
崔雪朝不想說太深,笑著翻過一頁書,正欲開口,門前突然有個身影閃過,於是抬頭去看。
門口的人背光站著,殿內地上投下濃重的陰影,漢王莫名打個寒顫,正要起身給父皇請安,卻見父皇猛地轉身大步下了台階。
漢王看著父親略顯慌亂的身影,困惑地與母后對視一眼。
崔雪朝寬撫漢王繼續讀書,漫步出了宮殿,問過方才陛下在門外站了多久。=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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