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洋洋邊走下機台凳,讓他們出力把加工好的零件抬下車床,拿著齊淑君給她的毛巾擦手,邊交待著。
說的是正事,又在情在理,大家都異口同聲答應著,特別是聽到期望兩字,更是讓熱血青年們覺得自己的工作都有了非同一般的意義。
接下來屠洋洋便坐在凳子上拿著再簡陋不過的直尺寫寫畫畫,當然還藉助著所有人都看不到系統繪圖工具的幫忙,接受著其它人佩服與敬仰的目光,光明正大的偷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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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誠,到你了,你那裡怎麼樣了?」
艾世開說完自己在辦公里打聽到的消息,轉向新發展的社員龔誠。
龔誠有點遲疑,「屠師傅似乎不太在意個人待遇。」他本來不想說的,甚至在看到別人露出不以為意跟不相信的表情時,他特別想大聲說,他的小屠師傅,真的是個一心為公的好人。
他龔誠之前不是沒在別的師傅手下做過活計,當過學徒,最好的師傅也認為把他這樣的人呼來喚去是自然而然的事,不會在拿塊毛巾遞個茶杯就說謝謝,不會在一開始就認真指點,更多時候,他們都擔心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會留上一手。
而小屠師傅沒有,只要你樂意認真去聽去學,她就教。
在別人都在說小屠師傅很傻,別人說把包袱扔能她,她就真的把一個人家家裡的孩子接上手,是愚笨可笑的做法,但龔誠心裡卻很動容。
這樣的事,他做不到,哪怕說不出口,但龔誠很佩服能這樣的小屠師傅。
她真正就像活在自己身邊的雷鋒同志一樣,用她自身來發光發熱,照耀著大家。
打從跟著小屠師傅當學徒後,龔誠都有點不想來參加這種偷偷摸摸打聽消息,為了尋找一點兒前進發財的機會,拐彎抹角都在想搞點事出來。
「不會吧,是不是因為才接觸同多久,男女有別,暫時你還沒發現。」
艾世開是不相信的,他拿出幾塊剪得巴掌大小的報紙,低垂著眼眸拿出煙盒來給自己捲菸,哼,不在意個人待遇?有可能嗎?這世上哪裡有什麼聖人,不過是些偽裝的好的小人罷了。
他可是知道新來的屠洋洋,花錢可挺大方的,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以前有街道辦管著還不覺得,自己管家剛開始不知道深淺,可不是大手大腳,等她那點兒家底花完了,就知道背後無人手上無錢的困苦,就得跟他們一樣想盡辦法給自己謀點利。
「我倒覺得這個屠洋洋很浮誇虛榮,她要不是圖好名聲,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幫劉大包的兒子,總不可能真是見那小子可憐就出手吧?」錢橋看不慣屠洋洋,她不喜歡極了,同樣是工廠女人,憑什麼她一來就得奪得大家的目光,總是聽到別人對她的表揚。
龔誠沒出聲,他知道自己再解釋也是無用的,他們根本不可能理解小屠師傅的高尚人品。
他今天對學徒們說的那番話,有多半也確實是自己也覺得不平才開口的,不單是因為他們在想辦法把總是穩如泰山壓在他們頭上的傅明主任打倒的緣故。
聽著其它人又開始說如何翻找出對傅主任及其領導班子手底下不平的有異議的人,龔誠一個耳光聽著,心底卻在暗自想著小屠師傅畫出來的機械圖稿。
為什麼會在四十五度的地方開一個齒輪斜角呢?難道那裡也要裝一個齒輪嗎?可什麼樣的齒輪才能在高速轉運下與另外的齒輪做配合做功呢?
熬到發工資的屠洋洋輪到了一天休,她拿著剛發到手的工資跟相關票據,樂顛顛來到後勤處借自行車。
很快她便騎著自行車走出廠區,趕往刺水大隊。
這回她去一趟,就能把鐵鍋瓦罐拿出來了,再用工業券換一個小煤爐,她起碼能自己泡個方便麵螺絲粉啥的,五十年後的生活也不錯的,足不出戶有外賣,不然還有方便品。
可惜超市裡的自熱米飯跟火鍋太占用空間不說,系統還評判那些方便食品七十年代還沒有類似產品,不允許出現。
所以她連豬肉罐頭都沒有買,比起二十多塊一小盒的豬頭罐頭,她完全可以拿白花花的豬油換別人的雞蛋家禽吃啊。
小算盤打的美滋滋的屠洋洋,只留下讓人猜測的背影。
「那屠洋洋又借了廠里的車出去了。」
「你們說她跑去哪兒了?」
「能去哪兒,去找她那個小情郎唄。」有大媽毫不顧忌得開著玩笑,在她看來,男女之間無非就是那麼點事,「之前來廠里多安份,劉家小子去了刺水大隊,呀,這有空就去,這才發了工資,不得趕緊買點東西去哄哄人家。」
大家哄然大笑起來,「瞧你馮大媽這張嘴,真是讓人氣得想擰下來。」
「你擰你擰。」馮大媽大力搓著衣服,「我是家裡小子都結婚了,不然有這樣的兒媳婦我也喜歡,這還沒嫁進門就巴心巴肺的,多好。」
她說著無心,可聽者有意。
一個就是總被人臊得有點不敢擔頭的秦么妹,一個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的謝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