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長聽著連連點頭,是啊,這些可都是問題,別看都是小節,可農村里連糞肥都看得重呢。
「大家忙了整整一年了,也該歇歇了。」
他再壓低聲音。
「刺水大隊已經夠出風頭了……」
秋收冬藏,安安靜靜穩定點好,免得有什麼事鬧出來影響。
大隊長跟書記都開始聯想起劉健國的未盡之語。
是啊,槍打出頭鳥啊!
「大隊長,人怕出名豬怕壯啊!」
萬一有人看他們不順眼,隨便扣個帽子給他倆誰能受得了!那些紅小兵紅外圍可都是瘋的。
「停,馬上停!」大隊長感受到背後嚇出的冷汗,之前去參觀學習那些悲慘的場面立馬在他腦海里來回滾動。
他大聲道,「回去就放廣播。」
自己也才給兒子討了媳婦,正期待著抱孫子呢。
聽說沒了原材料,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大部分人也只能悻悻作罷。
偶爾有少部分人不死心,又跟刺水大隊裡的人多少沾點親。
一直等到廣播裡連續兩天都在組織憶苦思甜學習會才離開。
刺水大隊恢復往日的寧靜。
而直到過年,沒收到上級或者讓他們去參加報告的電話通知,大隊長跟書記等刺水大隊領導班子才放下心來。
*
劉健國從帽子裡掏出五隻鳥蛋,小心翼翼磕開打進瓷杯里,大方得挖一勺紅糖,再拿滾燙的開水一衝,香甜的味道立馬在小小的宿舍里飄散開來。
「洋洋,來,抱著杯子慢慢喝。」
他把杯子遞給靠著被子坐在床上的屠洋洋。
又喝雞蛋湯。
屠洋洋有點點苦惱。
所有人都認為她需要營養,說她現在是一個人吃兩個人養。
但實際上孕育胎兒要抽取的一切都有孕育球供給,最多需要一些微不足道的生物組合標本。
不但上級格外給予照顧,徒弟們有點好東西都主動孝敬,秦么妹餐餐給她開小灶。
劉健國更甚。
她從來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那麼多可以吃的奇怪東西。
這段時間,屠洋洋都不知道拒絕了多少她覺得根本不可能吃的。
各種蟲。
長毛的,不長毛的。
一對足的跟十幾對足的。
看得出成形但是沒破殼的鳥。
透明的薄膜包著的黑色帶著點跳動的半固物體。
剛剛出生的小狗……
他還說如果她覺得害怕,可以磨成粉熬成湯給她喝。
劉健國像是針頭削鐵刮地皮給她掏弄食物,弄得她都有些精神緊張起來。
可能是見她確實不喜歡,才漸漸轉而去尋摸些正常的食物。
「不怎麼燙了,慢慢喝吧,冷了就會發腥的。」
劉健國乾淨俐落收拾好過來,湊近便聞到清新冷洌的牙膏味兒。
他摸摸瓷杯,心裡擔憂。
洋洋自打懷孕,味道就一直不太好(跟之前的飯量一樣,只是沒增加)。
可她又不吃那些叔伯嬸子們說的好東西。
肚子都那麼大了,她的胳膊腿兒還是那樣細。
肯定是娃兒把她吃的營養全都給吸收走了!
這樣下去,洋洋的身體怎麼受得了呢。
他都快愁死了,還不敢跟她說,生怕把她嚇到反而影響她心情。
媽也在幫忙想辦法,只是一時也沒什麼好主意。
可也不能逼她吃東西,洋洋自己的心情最重要,總得她自己願意吃才好。
劉健國有些後悔讓屠洋洋懷孕了。
在之前他身邊的所有人對於孕育都覺得是件好事,人人都似乎覺得歡喜。
可從沒任何人,包括生育他的媽媽也一樣,對於懷孕生孩子訴過一點兒苦。
最多是抱怨月子裡的不甘與營養的匱乏,就連婆媳矛盾也比談到孕育之苦的多。
直到洋洋懷上孩子,他跟隊上的赤腳醫生及生育過的阿婆阿姐仔細打聽,才驚覺危險。
有篇不經眼的文章上寫道,每天約有800名婦女和6700名嬰兒在分娩期間或前後喪生。此外,每天有近5400例死產,其中40%死產與分娩有關。
觸目驚心冰冷的數字讓他遍體發寒。
他不敢想如果是洋洋有個什麼萬一……
屠洋洋見劉健國臉色突變,瞬間慘白,不由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