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是有前車之鑑的,」封不眠開始憶往昔,「你知道我為什麼是少城主嗎?因為我才三歲的時候,星玄度見到我後,一口斷言我就是未來的城主。當時的城主立刻就選定我做少城主了。」
岑無月的反應很奇特:「那你有多少兄弟姐妹啊?他們不會很不甘心嗎?」
「不甘心的人當然有了。」封不眠笑了一下,但沒有接著說下去。
岑無月便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她眨眨眼睛,道:「社稷帝王道?」
封不眠嘆氣:「社稷帝王道。」不殺伐果斷,怎麼坐得好帝王的位置?
最後,封不眠總結道:「自那以後,玄度覺得自己需要謹言慎行,才沉默到如今一字千金的地步。」
岑無月托腮打量封不眠片刻,突然道:「我原來以為你不適合做城主的,不過越是熟識,越是覺得適合起來了——星玄度的預言確實很準嘛。」
「他那不能叫預言,」封不眠哂道,「而是看到了必定會發生的未來——哎,你說這能力是不是還挺嚇人?」
「是啊,表面高風亮節、背後齷齪腌臢的人應該最怕他這種能力了吧?」岑無月也如此感嘆。
「偽君子本來就該畏光,」封不眠說,「不過也好在有玄度這樣的人,能讓那些偽君子始終畏畏縮縮、思前想後,不是嗎?」
岑無月聽完他的話,莞爾一笑:「是啊,擁有像他類似能力的人要是再多幾個,有些人得急得跳腳。」
封不眠失笑:「又不是路邊石頭,想撿隨時能撿到一塊。這多少年才出了一個星玄度呢,從哪兒再多來幾個啊?」
——誰知道一語成讖。
數日後,封不眠從封曉風得知一個轟動天下的消息:「多少年才出一個」的星玄度,突然失去了這獨一份的能力。
不僅是失去能力,甚至連靈力都消散九成九,幾乎與剛開始修行的新手修士沒有區別。
驟然失去主心骨、頂樑柱的星家天都塌了。
眾所周知,星玄度占卜、預見的能力是天生的。
而他用「舍縛」將視力作為代價,是為了進一步增強這份能力。
星玄度一日不睜眼視物,他的能力便比前一日更強一些。
修士能活長久年月,只要星家能保證他一直活著,他便一日比一日強。
可越是看起來收益大的舍縛,在被破除後反噬就越是劇烈。
「他破縛了?」封不眠百思不得其解,「他怎麼可能這麼做?」
封曉風道:「應當說是『被破縛』。」
「星家竟毫無察覺?」封不眠更難以置信,「玄度自己竟也沒有發現異常?」
這兩個問題都沒有答案。
星家在幾百年間迅速發展擴展至今,依靠的全是星玄度一人。
如今他們成為天下第一姓的美夢儼然破碎,只怕已是焦頭爛額,更不會有時間將來龍去脈這等要事向外傳了。
當然,星家沒空,星玄度卻是空前地閒。
封不眠甚至還收到了星玄度的回信。
這回信細說起來簡直離譜。
要知道,封不眠因為聽說星玄度當下暫時被星家秘密軟禁起來、但又無人問津,自行想像了許多他的悽慘境況,連傳訊詢問近況時都小心翼翼,重寫了一二三四遍,最後又生怕他靈力不足無法用神念讀信,特地還多手寫了一份信一道送去。
而星玄度的回訊里,給封不眠的只有第一行,兩個字:無礙。
另起一行寫的則是:隨信之物,勞煩交給岑無月。
「——看看,看看,他甚至還給你準備禮物?還找我跑腿?」封不眠拍著桌子大聲抱怨,「我信里寫那麼長,問他究竟發生何事、需不需要我幫忙,他居然只用『無礙』兩個字就全部回答完了?」
坐在他對面的岑無月只是笑著把玩手裡的石頭。
封不眠盯著那塊普普通通的石頭看了又看:「這不就是塊普通的綠水石?雖然色如碧波,但不是什麼貴重之物,他怎麼會挑這個送給你?」
事實上他早就不死心地將這塊綠水石翻來覆去研究過很久,才動身來找岑無月。
岑無月用拇指和食指將半透明的綠水石捏起來,閉上一隻眼睛,用另一邊的眼睛透過石頭與封不眠對視。
綠水石將她黑白分明的眼瞳染上一層澄澈的綠色調。
「哎呀,」岑無月笑眯眯地說,「封不眠,『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封不眠冷笑一聲,很是堅定:「不就一塊不值錢的石頭?你樂歸你樂,他不送我東西,我根本不在乎。」
第39章
封曉風也覺得很蹊蹺。
要知道, 他的姐姐封曉月不當城主是有原因的。
當你成為一城之主時,或多或少就成了這座城的奴隸。
星玄度同星家的關係也類似於此。
試問,一個早已被家族利益捆住、幾百年來都沒有睜開過眼睛的家族奴隸, 怎會突然破縛?
這次事件對星家來說或許是滅頂之災, 但要是問封曉風或者封曉月, 他們等這一天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