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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衡有些驚訝,不由又懸起心,「您是說您要隱退?」

鄭峋自嘲道:「這些天老臣一直在想,越想越覺得,這些年活得其實沒什麼意思…」

元衡到底是想不出,鄭峋說的「沒意思」究竟是什麼。

鄭氏門閥百年,到鄭峋這一代達到鼎盛,宗族子弟遍布朝野,他本人再過幾年便能晉為宰輔,位極人臣。

這樣一個人,為何會覺得自己這些年沒意思呢?

元衡不能理解,卻也並未強迫,只問道:「您何時準備隱退?」

鄭峋聽出了他話中的情緒,擺手笑道:「老臣也只是先說說罷了,現在退還為時過早,總要先將天下交到殿下手上,老臣才好想後面的事呢。」

*

因著鄭峋那席話,元衡回去的路上,眉頭都不曾舒展開。

岑璠卻還記得另一件事。

她要將珝兒從虞家接出來。

她在車上向元衡提起了此事。

元衡前幾日的確很認真地想過此事,他提醒道:「虞氏府上只這一個男丁,怕是沒那麼容易將他帶走。」

那日她說要將珝兒接來,他倒是並未說這些……

岑璠下意識所想,便是他要說話不算話。

她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嘴角下壓。

如今的元衡能輕易感受到她的喜怒,也能猜到她為何會這般怨怒。

他解釋道;「孤只是同你說說罷了,沒打算出爾反爾。」

岑璠便是迅速收起了稜角,淡然地像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元衡的臉色卻是越來越差,「王妃就不能將孤往好的想想?」

岑璠低下頭,未答他的話。

元衡有些許無奈,心裡發堵。

回到府上,元衡倒也是就此事再細細盤算了一番。

年初二時,按照禮俗,本該走街串巷,拜訪鄰里,也有出嫁的女兒會在這日會回娘家。

虞佑柏昨日帶兒女回了黃家,今日恰好在府上。

虞氏嫁到柳氏的女兒至今下落不明,無人找到,寒冬臘月不見蹤跡,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年前時,虞佑柏便是拍板做主,悄悄辦了場喪事,因著是柳氏罪婦,倒也不敢張揚,只在周圍的佛寺請香燃燈,誦了佛經,超度亡靈,便算是辦過,

到底是黃氏第一個親生孩子,黃氏連著哭了好幾日,眼睛竟是哭壞了,至今還有些視物模糊。

元衡帶岑璠去虞家,美其名曰回門,卻是帶了不少人,聲勢浩大,

只是虞家人見到兩人,並沒有如臨大敵,反倒將門外的人一股腦都請了進門,倒真像是嫁入皇室飛黃騰達的女兒正式回門探親一般。

虞佑柏在正堂等候多時,見到兩人迎面而來,倒也不敢胡亂攀扯叫晉王一聲女婿,只帶著黃氏出堂,畢恭畢敬行了一禮。

他上上下下將岑璠這個女兒看了一遍,狀似滿意,道:「你出嫁後,為父和你母親都想念得很,如今可算是見到了。」

岑璠只在聽到那聲「母親」時覺得噁心。

若是真的想她,早該寄好幾封信了,何必在這裡虛情假意…

黃氏眼睛尚不清明,眼底灰青,卻也接了句,「皎皎氣色好了不少,想來是殿下照顧的好啊。」

岑璠沒有接兩人的熱絡話,淡淡掃了一眼,直截了當,「珝兒呢?」

兩人的話音都收住,互相對望一眼。

黃氏一直看著虞佑柏,虞佑柏先回過頭,臉色嚴肅了些許,清了聲嗓子,向一旁的管事道:「將那個孽障帶過來。」

不一會兒,珝兒便出現在幾人眼前,他低著頭,步子慢慢挪。

虞佑柏厲聲道:「還不快點過來!」

珝兒覺得委屈,看向正堂一眾人,最後目光落到黃氏身上,皺起眉,眼裡似是蓄了些淚珠,委屈道:「阿娘,我不想去晉陽,」

聽到那聲阿娘,岑璠攥緊了拳。

虞佑柏道:「今日就算是你祖母還在,也得去!」

珝兒便是咬唇默了聲。

元衡靜靜看著這齣大戲,等著虞佑柏下一句。

斥完珝兒,虞佑柏便又換回了一副好臉色。

他拱手一禮道:「微臣一時失態,臣也是前些日才知,犬子頑劣不堪,竟是逃學賒帳去酒樓。」

虞佑柏嘆了口氣,道:「他母親是個性子軟的,這些年總慣著他,是將他慣壞了,聽說前幾日璠兒有意將他帶去晉陽,臣這幾日想了想,讓他去晉陽隨殿下歷練幾年,改一改身上的毛病,也是好的。」

珝兒眼睛更紅了些,語調微高,「阿爹,我真的不想去晉陽…」

再出聲的卻是岑璠,「你必須隨我回去。」

元衡看了眼她,回過目光,視線又落到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矮小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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