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兩條長腿在空中邁出大步,兩腳一前一後,帶著山嶽般的氣勢穩穩踩在地面,上半身被慣性帶得微微向地面彎去。
飛行器降落過程中噴射到地面上大量的噴氣,被地面反衝上來,將青年一頭烏髮吹得凌亂,擋住他遍布寒霜的黑眸。
維諾後腿一蹬,整個人向著家門口的方向快速飛奔過去,四五步就跨進了門口。
他氣息有些急促,胸口火辣辣的發疼,剛進家門就看見客廳碎了一地的花盆和散落地到處都是的土壤。沒了花盆和土壤的支撐,闊葉植物直愣愣地倒在地上,寬大的葉片上沾染了點點碎土,但整體還算精神。一些土壤被帶著水的腳印踩過,渾濁地在地上塗抹開一片褐色。
維諾沒管這屋內的一片狼藉,徑直大步走向人魚房。
他看到門框旁邊,跟了他快十年的小機器人倒在地上,背上開了一個黑洞,一雙機器眼睛還執拗地盯著室內的方向,但眼中已經沒有了燈光。好像在它生命的最後一刻,它還在努力完成自己能做的職責。
「啊,你回來啦。」靠在門框邊的紅髮少將一臉不在狀況,還顯得有點走神,他低聲說,「挺快的。」
維諾看他這副不在狀態的樣子,心底的怒意更甚,他冷冷地問:「誰攔著你斷尼克勒斯的腿?我看看。」
「醫院的醫療兵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他們眼前動傷患,他們要急眼的。」
維諾越過他,一眼就看見了滿池子的血水,他的瞳孔瞬間放大了一順,腦子都沒過就脫口而出:「就是皇帝在我也要打斷尼克勒斯的腿!他人呢!」
凌冽辰:「……你是不是沒聽清,」凌少將往後縮了縮脖子,看著維諾的樣子有點害怕,「你冷靜點,去醫院的就是尼克勒斯。雖然我也很樂意再給他補上一刀,但我當時看他那個樣子,就快死你家池子裡了,就給他叫了軍區醫院的人。」
……去醫院的,是尼克勒斯?那斯塔利呢?維諾的思維停滯了一順,「那這些血,都是誰的?」
「可能,都是你那個異母弟弟的。」凌冽辰滿臉複雜,還帶著隱隱的佩服,「我剛到的時候,這裡面的水更紅,這會兒變淡了不少,應該是水循環系統已經把一部分血過濾走了。」
「你弟弟受的傷,我感覺比斷他兩條腿還嚴重……畢竟,斷腿可以接上,但有些東西,沒了就接不上了。」
不知道一條較弱的人魚是怎麼把一個健全的官兵給弄成那副血肉模糊的樣子的,尤其是那一片被血糊成一團、漏了個洞的地方。
光是看到,就足以給他造成心靈震懾了,凌冽辰頭皮麻了一順,感到自己的那個部位也在隱隱發疼。
他伸出手,小心地拍了拍愣住的同僚,看著對方的忽然從一座快要爆發、噴出滾烈岩漿的火山,變成了一個飄著裊裊白煙的小煙囪。
一隻手在維諾眼前晃了晃。
「沒事吧?別擔心了,你弟弟死不了,你的人魚也還在池子裡呢,雖然我一直沒看見他露頭。」
直到現在,維諾才鬆了一口氣,被怒火沖頂的腦子開始正常運轉起來,他想起來,凌少將當時跟他說的是「人已經進醫院了」,而不是「人魚進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