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聽完這話,情緒終於有了波瀾,她惡狠狠道:「因為你的蠢笨,上神在後面幫你撿青椒;因為你的蠢笨,運動會上,上神才會摔倒。這還不夠嗎?你知道在你來之前,我們要見上神一面都難嗎?可是為了你,上神最近丟盡了臉面!而你,只是一個小小的凡人,在這裡,哪一個不比你強大。葉時音,你憑什麼!」
白澤的眼睛因為憎恨變得猩紅,身後也燃起一團紅色的火焰。
重明聽得一頭霧水,走到奉崖身側,小聲問:「你什麼時候撿青椒了,還在運動會摔倒?我怎麼錯過這麼多精彩的畫面?簡直太遺憾了。」
奉崖側頭看了他一眼,冷眸里儘是無聲的警告。於是重明挪了兩步,又默默地走開。
葉時音第一次見白澤這麼激動,平時的白澤老師沉穩幹練,是大家都敬重的對象。可是剛才聽她這麼一說,葉時音覺得白澤簡直就是奉崖的腦殘粉。
就像……
奉崖就像明星一般,她很難見到面。有一天,終於買到了見面會的票,歡天喜地去參加。可是見面會上,有個素人小妹不懂事,總是讓奉崖難堪,於是她就恨上了,發誓要打擊報復這個素人小妹。
對於她來說,奉崖就像遙不可及、不可褻瀆的謫仙,一旦有人唐突了他,便觸碰了她的底線。
唉,用自己的職業生涯來追星,白澤也是挺拼的。
葉時音聽了她的話其實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她好可憐。
「白澤老師,那次是因為我袋子破了,青椒都掉了出來,上神幫我撿一下,沒什麼要緊的吧?而且運動會那天,是小奉翊來找我,希望我和上神幫他完成心愿,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相信上神也不會怪我的。」葉時音委婉地瞅了奉崖一眼,「對吧,上神?」你快解釋一下!
奉崖接受到她的眼神,默了一會,回道:「不會。」
事實上,幫葉時音撿青椒的事他早已拋至腦後,運動會上摔倒也不是什麼大事。他根本就不在意。
「白澤。」葉時音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女人,她職業又精緻,做事幹練有條理,與她接觸下來,葉時音能感知白澤是個能力突出的人。可是這樣的人,卻做出這種毫無意義的事,葉時音實在不能理解。
「為什麼你覺得我不該幫人撿青椒,不該在眾人面前摔倒?就因為我是神?」奉崖問道。
聽聞奉崖問她,白澤原本惡狠狠的眼神變為恭敬,身後的火焰熄滅,回答的聲音也變得溫和:「對,因為您是三界唯一的真神,您就該高高在上,不為這世間任何人低頭。」
「我沒那麼清高,你這麼想,是因為你根本不了解我。」奉崖回道。
白澤卻搖頭:「不,我了解您。我已經認識您八百年了,您的每一個事跡我都了解。一直以來,為了守護三界,您以一己之力,奔赴風雨、填山鎮海,您這樣偉大而崇高,就該接受這世間所有人的膜拜。」
葉時音第一次聽說奉崖的
事跡,眼神向那張英俊的臉落去。奔赴風雨、填海鎮山?她腦海里一時描繪起畫面:一人升騰於高空,面對浩蕩無邊的大海,手掌翻飛,白光乍現。於是那無序翻湧的層層海浪再無力對抗,被他盡數推回海中。
確實很偉大啊……葉時音想。這麼偉大的人會默默幫她撿青椒,會和她一起參加運動會,會在幫助她、維護她。一種與有榮焉的虛榮感高高升起,葉時音一臉崇拜地望向奉崖。
此時,那張俊臉仍舊古水無波,只薄唇輕啟,讓人得以窺探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白澤,你說的那些是真的,但同時,我會撿青椒、會摔倒也會道歉,這些也是真的。人、妖、神,我們都一樣,只是我身上背負的責任大了,做的事情超出你們的能力,你們便覺得我本就該高高在上。」
他面向眾人,聲音平靜,卻莫名讓人信服:「我,與你們中的任何人都無不同。若說有不同,那便是我擁有神力,便有了比你們更重的責任,僅此而已。」
他擁有強大的神力,便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但同時,他也獲得至高的地位。只是這地位不能被無腦地架高,變成他與這世間其他人的天塹。
而眾妖聽他們的上神這麼說,個個臉上都崩得嚴肅無比——完蛋,他們現在更加崇拜上神了!
白澤臉色煞白,拼命搖頭:「不是,不是這樣的。是葉時音讓您變成這樣的,她就不該留在這裡,她是人類,憑什麼留在這裡!」
她說完,激動地向葉時音方向走了兩步,奉崖抬手,一股力量將白澤擋了回去,她一時沒站穩,踉蹌地摔在地上。
「上神,為何您總是維護她?我才是您最忠誠的信徒!」白澤雙手撐地,全無平日冷靜自持的模樣,「我這麼努力來到這裡,就是為了有一天能追上您的步伐,而不是您為了個凡人跌落人間!」說著,兩行清淚流了下來。
所以她一直堅持的是什麼?她那麼崇拜愛慕的人,八百年了,他自己走下神壇,告訴她,她做錯了。
眾人見平日裡總是端莊嚴肅的白澤老師,此刻神情麻木,雙眼空洞地癱坐在地上,皆唏噓不已。
奉崖走到白澤跟前,傾身,伸出手,道:「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