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好確實沒地方去了。
一番折騰下來已經是凌晨了。
走出公寓所在的小區,外面的店鋪都打樣了,街頭冷冷清清,連個鬼影都沒有。
站在十字路口,江好不知道該怎麼走。
小區附近是有賓館,可是住一晚的價格太高,不捨得這點錢。他以前都住在城中村,一個晚上只要15塊錢。可現在沒有過去的公交車,打車又太貴了。
江好摳摳索索,決定先朝著城中村走去,等走到天亮差不多就到了。反正他皮糙肉厚的,也不怕冷。
安靜的街頭,連紅綠燈都停了。
江好一步一步地走著,寒風吹得直哆嗦。他縮了縮脖子,又把多多塞到了羽絨服裡面。
多多像是個球,在裡面動了動,鑽出了個毛茸茸的小腦袋。
一人一狗抱團取暖。
江好走得累了,坐在馬路牙子上休息,正準備再次啟程,一直閉著眼睛的多多忽然從懷裡躥了下去。
出來得太急,江好沒給多多栓繩子,生怕它一溜煙跑沒了,趕緊追了上去。
還好多多沒有跑遠,只是站在路口「嗚嗚」得叫著。
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來,因為多多的叫聲停了下來。
車窗搖下。
坐在駕駛室上的男人不苟言笑,透過一副無框眼鏡,打量著站在路邊的人。
凌晨無家可歸的少年,頭髮被風吹得亂糟糟的,裹著一身耐髒的黑色羽絨服,空蕩蕩的,臉被凍得發白。
小狗蹲在腳邊,活像是兩隻流浪的小狗。
「怎麼晚在外面做什麼?」他問。
面對男人的問題,江好手足無措,像是面對上學時的老師,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周沉的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大半夜的,這個時間還在外面還晃悠,大多都是和家裡鬧彆扭離家出走了。他叩了叩方向盤,說:「上車。」
江好遲疑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動,面前的車門自動打開,多多倒是先一步跳了上去。
多多轉過尾巴,十分自來熟,還衝著江好叫,催促著他上來。
江好只好先上車。
轎車的后座十分寬敞,內飾低調,座位軟得像是可以陷進去。江好生怕多多抓花了上面的皮,抱著多多坐得筆直,一動也不敢動。
「你家在哪裡?」
江好聲音很輕:「……我沒有家。」
周沉透過後視鏡,看著少年低垂下了頭,被暖氣一吹,眼角和鼻頭都紅彤彤的。
少年的手搭在小狗的身上,筆直白皙,但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討生活的人,指節有些粗,還布著老繭。
似乎和他想像的不一樣。
「抱歉。」周沉生硬地說,「你要去哪裡,我送你。」
江好報了個名字。
這是之前他住的城中村。
周沉也聽說過這個地方,城中村魚混雜,三教九流的人都混在那裡,鬥毆械鬥的事情層出不窮,不是一個好去處。
「這麼晚去不安全。」周沉握著方向盤,像是一個獨斷的大家長,語氣不容拒絕,「我送你去酒店。」
江好知道對方是好意,但他實在是不想花這個錢。
「不、不用了。謝謝你,你把我放在附近的公交車站就好了。」
周沉看了一下腕錶:「這個點,還有公交車?」
江好:「等到天亮就有了。」
周沉看了少年一眼,以他的閱歷,一眼就看出少年生活拮据。現在流落街頭,估計發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周沉一踩油門,車子飛快的從公交車站路過。
江好:「哎、哎——」
車子停了下來。
酒店燈火通明,門口豎著一個愛神噴泉,往裡看,大堂富麗堂皇,是江好平時連路都不敢路過的地方。
江好:「我沒錢……」
周沉:「酒店我家的,不用錢。」
突如其來的善意讓江好無所適從:「可是……」
可是他們才剛剛認識,他不好意思占這麼大的便宜。
周沉:「沒有可是。」他看著少年,目光銳利,仿佛是能洞穿一切,「去吧,不管發生了什麼,睡一覺就好了。」
江好吸了吸鼻子。
被顧戎騙了沒有哭,在街頭流浪沒有哭,現在突然想哭了。低下頭,不想讓別人看出脆弱:「謝謝。」
江好最終還是接受了陌生人的好意,開門下了車。
「等等。」
江好停了下來,聽見男人說:「你的東西掉了。」
他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