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硯並未回答,只是剛剛還充滿侵略的眼神變得落寞,他有他的身不由己,他不想讓葉親與他一起,承擔他不該承擔的後果。
柳西竹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想,原來在太子回宮之前,他已經與葉世子相識,似乎應該是相愛,她突然明白了秦硯為什麼不與他相認。
太子離宮十多年,朝堂局勢早已定型,他乍然回京,恢復太子身份,他打破了這樣的局面,又有多少人的利益被影響。
柳西竹雖不懂權術,但作為一個飽讀詩書的大家閨秀來說,她最懂人心了。
葉親背後是定遠侯府,他的舅舅是北境大將軍,而京城的人都知道,葉親與鎮國公府的小公子陳敘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而陳敘又與鎮南將軍的兒子師白櫟定了娃娃親,前兩天還上門提親了。
承認了與葉親的感情,無非就是告訴那些人精,他太子背後的關係有多強大,這是那些人不願看到的。
他們只想架空太子。
怎麼樣才能打破太子背後的勢力,答案無非只有兩個。
第一,太子與葉親毫無關係,第二,葉親不能存在。
此刻,柳西竹是同情秦硯的,同情他腹背受敵,又同情他隱忍克制,不能與所愛之人在一起。
第43章
外面雨下個不停, 秦硯送柳西竹回去。
走到大門口時,秦硯看著那名侍衛,一個眼神, 對方直接跪在地上,那種無形的威壓讓他有點哆嗦, 侍衛頭也不敢抬, 剛剛進去還沒有什麼表情,此刻卻像修羅。
「以後,這裡不需要你了。」
太子府,秦硯又回到了這個偌大的牢籠, 冷清,安靜,華麗。
卻沒有猛虎寨那間小木屋讓他安心,那裡,他曾與葉親同床共枕過。相識甚短的日子, 他從未想過,歲月可以如此恬靜又安逸。
不像這太子府, 冷冰冰,秦硯沒有點燈, 他將自己藏進黑暗裡,只有這樣, 他才能允許自己想念葉親, 允許這種滋味像毒藥一樣纏著他, 繞著他, 不生不息。
他坐在書桌上, 前面堆滿了廢紙,有書有畫有卷, 亂七八糟。
忽然,他將這些雜亂無章的東西全部推到一旁,像要發泄一樣,手臂撐在桌上,掩面,似乎有滾燙的淚滴落,秦硯喃喃著:「對不起對不起……」
只有無數個對不起,才能讓他愧疚少一點,可是他說再多,葉親也不會聽見,聽見了會原諒他嗎?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他快要撐不住了,猛虎寨的一幕幕不停地在他腦海里浮現,他想看那雙眼睛,想抱著他,想聽他說話,想聽他叫自己的名字,溫柔繾綣,一遍一遍。
想聽他說,「秦硯,我餓了,秦硯,我渴了,秦硯,我累了,秦硯你為什麼天天看書,秦硯你陪我去後山打獵。」
想給他煮粥,想給他洗衣,想一直陪著他,想吻他。
在黑暗裡,秦硯執起筆,明明什麼都看不見,他卻虔誠地將葉親的名字小心翼翼寫在掌心,然後雙手合十,像一個虔誠的信徒。
*
葉親的別院,因為淋了雨,他泡了一個熱水澡,又在床上睡了一覺,沒有感染風寒。
只是這一覺睡得太短了,連外面的雨都還沒停,自己就醒了,葉親想,怎麼不一直睡下去呢,一直睡下去他就可以忘掉今日的一切,忘掉秦硯帶給他的難堪。
他太口渴了,好在陳敘走的時候給他燒了一壺開水,葉親給自己倒了兩杯,還是覺得不解渴,乾脆拿起旁邊的酒又喝了起來。
葉親原本就不勝酒力,喝了兩口就暈暈乎乎,只是整個別院除了他自己,沒有別人,更不會有人來陪他喝酒。
秦硯不在他身邊,他覺得孤單,日子怎麼就那麼難熬呢,他舉著酒杯,打開房門,外面雨聲不絕,他像個傻子一樣,將酒杯朝天空方向,笑眯眯說著,「沒人陪我喝酒,那我就請嫦娥陪我。」
葉親將杯里的酒喝完,坐在地上,很久很久,久到雨也小了,他低低呢喃,「我就是個傻子,下雨天哪來的月亮?哪來的嫦娥,哪來的秦硯呢。」
這樣的日子,太不習慣了,葉親抱著一壺酒,真的醉了,他覺得自己現在又困了,他想去床上再睡一覺,睡著了挺好的,雨已經停了,回憶泛濫,葉親看著手中的酒壺,再看看自己無力的雙手。
好遺憾呀,沒能握住你的手,遺憾這個詞突然蹦進他的腦海,葉親很害怕,他與秦硯之間,不會有遺憾,不該有遺憾,他也永遠不會讓這一切成為遺憾。
葉親艱難站起,卻沒有一點力氣,連去床上的力氣都沒有,枯坐半天,就這樣在地板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