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停在她的眼睛上,那裡蘊著心疼、不安與無限的柔情。
「很明顯?」他以為她的不安是他引起的,「嚇到你了嗎?」
司清焰訝異地張開了嘴,而後拼命搖頭。
怎麼會呢。
他難道不知自己隱藏得很好嘛?她也是等他走近後才覺出異樣。
畢竟他很少動怒,在以往的相伴時光里,她就沒印象他有生過氣。
一定是觸及到原則性的事情才會讓他憤懣吧,但即便被識破後,他第一反應還是擔心會不會嚇到她。
哎,不知道他想不想說出生氣的理由呢,司清焰想了一會兒後決定起身。
靠近他,抬頭看他,只一眼後,緩慢地抱住他。
窗外的晚霞停留了幾秒。
時淵洺自認很久前便懂得一個道理,那就是在憤怒時發泄或爭論是毫無意義的。發泄只會傷害到別人,尤其是自己最愛的人;爭論只是浪費時間,畢竟每個人都有所謂的正當理由去做傷天害理的事。
所以他選擇將怒意藏在沉默里,獨自消化和排解。
可今天撞見的事還是讓他稍微有些失控。他理解每個受害者家屬都有正當權利去討回自己的利益,可為什麼會有人蠢到用傷害家人的方式去作為談判的籌碼?
帶著一家老小,讓孩子老人一起下跪,用偽裝的卑微博取同情,甚至以此施加輿論壓力……這些尚且不論,畢竟在時淵洺做入殮師短暫的一年來,也見過不少。
可他無法忍受的是,家屬擅自搬走死者遺體去鬧事。
這是昨晚發生的事,同事早已完成入殮工作,卻被家屬惡意質疑服務不周到時「偷襲」;他們趁工作人員沒有餘力去留意之際,就這麼明目張胆地扛走遺體。
遺體早先被法醫屍檢後進過冷凍櫃,就算已經做了防腐處理,可被家屬這麼一折騰,很難保證不會在遺體上留下本不該有的痕跡。
明明家人應該是最想讓死者體面、安寧、完好無損地離去,可他們偏偏卻做出這麼荒誕的行為。
死去的人毫無尊嚴地被糟蹋摧殘,扛來被示眾只是為了討回賠款!
就算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時淵洺依舊無法原諒,因為他很重視家人。
但他也無意去評判別人,或是干涉他人的行為,因為深知這種感情不是人人都有,就算是親生的也不代表擁有難能可貴的親情。
親情不是本能,也勉強不得。
因此,他唯有將一切心緒
壓下,淡然地與對方協商,順利將遺體搬回到殯儀館,做好本職工作讓死者安息。
事情是很快就解決了,但有時候會不道德地想,還好死者已逝,不會親眼目睹被親人如此對待,但很快就意識到這種念頭也只是自我安慰罷了。
因而再怎麼隱忍,心底的不悅還是蟄伏著。
他不會大發雷霆,但興許臉色不太好。
原以為掩飾得很好,可果然還是被她覺察出。
她是最特別的人,根本不需要他說什麼,就知道在這種時候,只需要一個擁抱就足矣。
不勸說別生氣,而是無言地給予安慰和理解。
她明白他憤怒定有毫無爭議的理由,所以接納他的怒意,用一個溫暖的擁抱讓它漸漸平息。
回抱是毫不猶豫的,閉上眼享受慰藉,鼻腔里充斥著她的體香,混合著食物的味道,讓他心懷感激地抱得更深。
回想方才安排妥當一切事務後,同事問他為何著急趕回公司,他們以為還有別的急事要處理。
他當時只好請他們放心,說明今晚不用加班,這才打消了他們的疑慮。
其實對他來說,這輩子最緊要的急事也只有懷裡的女孩。
他並不渴望更多,只消看她一眼就能撫平內心所有焦躁。
而他的女孩卻細心地為他倆都準備了下午茶,讓他可以趁此機會餵她。這已經是在獎勵他,讓他緊繃的神經瞬間鬆弛。
司清焰感受到頭頂略沉的下巴,有種被依賴的重量,欣喜地偷笑了一秒,又格外心疼他。
看來他比想像中還要累啊。
雙手在他後背上下游移,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似羽毛在撓心窩,讓他又抱得她更緊。
心跳聲緩慢又有力,肌肉紋理更加分明,體溫在滲入全身的毛孔,司清焰滿足地舒了一口氣。
更何況,他還下意識地在她頭頂上落下一吻。
吻後,二人皆是一怔。
因為氛圍完全沒有曖昧意味,那這個吻是不帶任何情慾的。
不帶情慾嗎……不帶情慾的吻更為致命啊。
那麼溫熱、感激、珍惜的一吻。
就這樣敲叩了兩人的心門。
司清焰有點受寵若驚,指尖不自覺收緊拉扯他的襯衫。
她有一秒鐘以為自己丟落了呼吸。
而時淵洺也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懊惱一時情不自禁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