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知道周家拿不出這麼多錢來辦。
「那小孩一聽要這麼多錢,嚇得臉色都白了,現在想想還好沒刺激他,不然可就……哎,算了不提。其實老闆早就跟他提哪些流程可以去掉,哪些形式可以簡化,好像有把他給說服了,就等他回家跟臥病在床的父母商量看看咯。」
司清焰原以為這事辦起來會很難,不過到了出殯的這一天,卻發現周汐還算是個幸運兒。
原來鄉里的叔伯,有些是周汐爺爺老友的孩子,聽說周家大兒子死了,就趕來幫忙。
在這些叔伯的勸說下,周汐也同意了簡化喪禮的流程。
於是出殯的時候,沒有敲鑼放炮,只是抬棺扶柩這些不可免去的都做了。
司清焰跟在隊伍後面,記起年幼時曾在路口撞見別人家的出殯隊伍,父親當場捂住她眼睛不讓看,還一邊捂著一邊拖著她回家。
她不敢說話,只覺得沉重和不安,但其實不太喜歡被這麼對待,就好比她方才提出要幫忙時,那些叔伯婉言拒絕了,只因為她未出嫁。
都很荒唐。
她只好解釋自己並不是來送殯,而是照顧周汐免得他應激反應發作,這才說服了他們。
她沒時間去跟他們計較這裡面的歧視問題,就跟當年一樣,不想去說服大人試圖理解小孩也有直面死亡的權利。
在地位不對等的情況下,多說無益。
何況他們避諱的理由也往往不成立,能被她輕易用一個藉口就給堵回去了。
司清焰心裡一邊想著這笑話,一邊又感到莫名的悲傷。
在出殯前周汐一直在講他哥哥的事,雖然她完全不認識周潮,但猜想他應該會很留念這個世界。
周潮很愛周汐,出事那天本沒打算去買奶茶,只是開車剛好路過,周汐看見了就想喝,周潮二話不說就給他錢去買。
如果沒有車禍,周潮原本是要載著周汐去看海的,那也是周汐的願望。
還有很多很多類似的事,讓周汐一談起他哥就很雀躍,但轉念一想人已經不在了。
司清焰萬分理解周汐為何會應激,畢竟他最愛的人就這麼死在他面前。
儀仗隊走到村口準備折返,紙錢紛飛到讓人看不清前方,但大概清楚目的地不是周家,而是送往靈車,隨後會直接開車去火化場。
是簡化了很多,沒有親戚,沒有祠堂,這喪禮就能在一天內辦成,不過也挺倉促。
司清焰時刻留意周汐的神情,發現他只是面無表情地往前走,不看棺材,不跟著哭,但好在還會搭話,讓她稍微放心了些。
到了靈車處,周汐和叔伯們把棺材放置好後一起上車了。
司清焰打算打車過去,結果轉身就看到時淵洺在等她。
他們互相對視不說話,直到時淵洺轉身帶她上了自己的車。
車內有司機,而他倆一起坐在後排。
自那晚親吻以來,他們一直沒再單獨見面。
司清焰為了周汐的事忙前忙後,下班後也會去他家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時淵洺肯定比她還忙,所以沒有主動來找她……也許還都因為心照不宣,給彼此一些時間,等到完全做好準備後,再單獨相處談談。
其實沒見面的這幾天,雖然一直在奔波勞碌,但司清焰總覺得時間走得很慢,也不知是不是記掛他導致的。
此刻見了面,與他靜靜地坐在後排,不是獨處,也不聊天。
雖然沒有說話,司清焰卻莫名地心安。
許是剛從嘈雜悲涼的氛圍里逃脫,進入到如此寧靜平和的車廂內。
又或是因為看到他就不再感到疲憊,虛浮的腳步也終於踏實落地。
她不喜歡葬禮的氛圍,所有儀式似在勾走活人的靈魂,
讓人覺得虛無、雙腿發軟、心裡難受。
時淵洺看似沒有人情味,實際上卻是她最親近的人,無論是**上還是精神上。
只要他一出現,她就感覺無力的身子恢復了活力、漂泊的靈魂有了歸屬。
她很感激他無言的陪伴,沒有刻意拋出話題來打破這片安寧,好讓她喘息片刻,從恐懼的心境中慢慢抽離。
沒一會兒,她終於緩了過來。
思緒陷入不久前的相處,他耐心地告訴她該怎麼一步步克服恐懼。
那天他們一起討論出新的解決方案,才讓她剛剛沒那麼害怕。
方法不難,只是有點考驗想像力,無非就是遇到害怕的事情可以試著往好處想。如果想不出任何強相關的好處,那就隨便想一些風馬牛不相及的,強行將恐懼與美好結合在一起,或多或少可以緩解甚至抵消恐懼。
方才待在周汐家裡,她離敞開的棺材很近很近,原先她下意識地想要躲開,打算走到外面去等待,可隨即就覺得這是個鍛鍊的機會。
這世上可能真有某種神奇的力量,當你想要努力去做成某事時,就總會出現幫助你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