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玉聽得目瞪口呆,這會兒終於忍不住了,摘下面具,拍到桌上,沉聲道:「我們不買了。」
老闆愣了一下,立即慌了,忙道:「別啊,這位夫人,您是覺得太貴了嗎,您聽我說,這可真不貴……」
織玉微怒道:「什麼夫人,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嫁人了?」她自知自己從小習武,真要發起怒來這些普通人會被嚇到,便刻意放輕了聲音。
只是這聲音一輕,聽起來卻不像是生氣,倒像是嬌嗔一般。
老闆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暗忖兩人莫不是吵架了,他倒夾在中間當了個受氣包,趕緊賠笑道:「姑娘,是我說錯了,你看這……」
聽他改了口,織玉滿意地點了點頭,勾唇笑道:「我就是月鹿人,怎麼從來不知道一張木面具有這麼貴?」
她在外面時從來都是說的通用的官話,更是小心翼翼地不會帶有一點兒月鹿口音,現在要震住漫天要價的商人,自然要故意帶上一點兒月鹿口音。
齊朝地處南方,吳儂軟語謝硯聽得不少,但織玉說的又似乎略有不同,他一向能言善辯,竟也無法具體說出其中的細微差別來,只是眸色暗了暗。
一聽她的聲音,老闆知道這回只能認栽,泄氣道:「哎,姑娘你不早說,既然就是月鹿人,我給你打個折,二十文你再選一個,怎麼樣?」
織玉搖搖頭,拉著謝硯的袖子,抬腳就要走,老闆臉上一慌,連忙叫道:「不,不,十五文兩個怎麼樣,可不能再少了!」
「成交。」織玉回過神來,將銅錢拍到放面具的桌上,視線在各式各樣的面具上逡巡,最後從其中抽出一張狐狸面具,擺在兔子面具旁邊,「就這兩個了。」
謝硯「咦」了一聲,俊顏浮現不解,「為什麼選它?」
織玉眼神閃爍不定,想到他們剛來到這個賣面具的攤位前時,謝硯一眼就瞧中了那張兔子面具,非要給她戴上時說的話。
「多適合你。」
現在,她也要將這句話還回去,「因為很適合你。」
「是麼?」謝硯拿出那張狐狸面具,修長的手指擺弄了幾下,又將面具放到面前,借著面具攤上掛著的銅鏡比了一下,無奈地笑道,「我就當你這是誇獎了。」
織玉看著他狹長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在面具後露出來,仿佛這面具也鮮活了起來,再加上總是上揚的唇角,這誰敢說不像狐狸?
就連老闆也看得呆了,頭一次覺得自己這面具居然還能如此生動,也不禁附和道:「太合適了,這位公子,你要是能在這站一會兒,真是小店的活招牌。」
謝硯不置可否,瞥見織玉眼中快要掩藏不住的笑意,無奈地搖了搖頭,拿起兔子面具,拉著她又走入了人潮之中。
「哈哈哈……」織玉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難得有能揶揄到他的時候,覺得心情都暢快了許多,至於什麼殺手,哪裡還想得起來。
笑了幾聲,卻被他將兔子面具塞在懷中,白色的兔面眉眼彎彎,笑得傻裡傻氣,他看了眼面具,又看了笑容明麗的織玉,鄭重其事地說道:「果然很像。」
「哪裡像了?」織玉止住笑容,像被踩住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像什麼不好,像兔子,要讓她曾經的那些同僚聽說的話,只怕要笑掉大牙。
「現在最像,嗯,現在還像炸毛的貓。」他不由分說地將兔子面具又給她戴上,那雙圓睜的杏眼倒影著不計其數花燈組成的海洋,在他沉靜的目光中,逐漸變得迷離朦朧。
第54章 兔子
很久之後, 再度回想起這一晚,織玉心想,一定是因為他的眼神太過溫柔, 她才會無知無覺地陷入其中,忘卻了暗衛的身份,忘卻了緊迫的任務, 更忘卻了近在咫尺的危險與隱患。
他輕撫著她的臉頰, 她以為他會像昨天一樣吻下來, 但他只是攬過她的肩膀, 帶著她躲開了一個醉酒跌跌撞撞的行人。
燈會夜市依然熱鬧,織玉摸了摸泛紅的臉頰,為了強迫自己不去想剛剛的曖昧, 指著旁邊的舞龍舞獅的台子說:「要不要過去看看?」
獅子身高丈余, 頭上紅色的毛髮飛揚,咧至耳朵旁的嘴大大地張著,時不時吐出舌頭,跟隨著鼓聲追逐著前面忽上忽下的鍍金彩球。
急促的鼓點不斷響起, 敲鼓的人站在人群的正前方,是舞獅真正的指揮者, 他身材高大, 上身半裸, 只有幾根彩帶纏系在腰間, 隨著動作飛揚, 汗水從半裸的古銅色皮膚上滑下, 惹得周圍的人羞紅了臉, 大人捂住了小孩子的眼睛, 自己卻盯得目不轉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