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銜雪突然一把抓住了那根羽箭,他往前挪了一步,抓著那根箭抵在了自己的喉間,他字句明晰地開了口:「江世子何苦這樣為難我一個質子。」
衛銜雪這一步與江褚寒更近了些,兩個人抓著那根羽箭,臉隔得只有半根箭的距離。
江褚寒眼角一挑,「小狐狸。」
衛銜雪盯著他,「你明明知道我身處燕國身不由己,於國家無益才被送到大梁當這個無足輕重的質子,你要問燕國情報我一無所知,但若是拿我來要挾那些暗探。」
衛銜雪扯了下嘴角,「我不知道世子是看得起我還是看得起他們。」
如此就是把話說開了,江褚寒對著他,他抓著箭尾些微用力,那箭冰涼地觸到了衛銜雪脖頸上的皮膚,「話是這麼說,但你連戲都不會做了嗎?」
江褚寒咄咄逼人:「你想清楚,如今到了京城,我無所謂你的性命會不會留在這裡。」
那箭抵到皮膚,衛銜雪呼吸一滯,他低低喊了一聲:「江褚寒。」
江世子被這一聲喊得停頓,他手裡的力氣竟然收了一些,衛銜雪這才避開他的視線,他突然道:「江侯爺的事情,我並不清楚。」
江褚寒眉梢一落,「你說什麼?」
衛銜雪手裡攥著羽箭,他重複道:「江侯爺前線受傷之事,我並不清楚。」
「昨日江世子帶我回侯府,難道不是想弄清楚是否有朝中人與燕國暗探有所勾結嗎?」
上一世的時候,江褚寒也是跟如今一樣無法無天,那時宮裡的人管他要人,他一腳踢開了前頭小吏,拉著衛銜雪就進了侯府大門。
從前衛銜雪覺得江褚寒只是昏聵,或是想要掩蓋衛銜雪受傷的事實,或是真的想到當今陛下還在養病,這才把衛銜雪帶回了侯府。
直到方才他看到了那支羽箭。
衛銜雪呼了口氣,「昨日我若入了宮,燕國暗探知道皇宮森嚴,必然不會前來找我,可我若是置身侯府,想來以世子的做派,此時對他們來說,是與我見面的好時機。」
江褚寒力氣漸緩,「你接著說。」
「世子向來不顧惜自己名聲……」衛銜雪想了這話是否出錯,乾脆說了下去,「想來也並非是想拿幾個暗探出去換得功勞,至於別的再牽扯了自身得不償失,大概……也就剩江侯爺的事了。」
衛銜雪從前就知道,江褚寒不在乎自己名聲,卻很是在乎他的父親。
他的父親鎮寧侯,金戈鐵馬了一輩子,朝中武將無出其右,可如此戰無不勝的他,卻在此次戰前受了傷。
說起來戰場兇險,也並不是什麼怪事,但這次江侯爺大半是折在了自己人手裡。
這一戰來得突然,鎮寧侯江辭從京中前往前線乃是一日千里,後面的糧草卻沒跟及,當時的說法,是今歲天災頻繁,秋收時節南方各府縣拿不出軍餉,只能從京中走了遠路,又因為大雨繞行耽擱了路程,這才使糧草晚到了幾日。
事情的真假還未判別,可那時正逢塗嶺一戰,鎮遠侯的赤羽營連連苦戰差點就嘗了敗績,江辭也是那時候受了傷。
江褚寒去往前線和談,這是他第一次去見戰場上的父親——從前他覺得身為鎮寧侯的父親永遠都是高大威猛、戰無不勝的,可他第一回看到江辭躺在帳中,那寬闊的肩膀其實不過行軍床的一半。
敵軍那一刀刺進了他的左腹,江侯爺疼得徹夜難眠,可他用密密麻麻的針線縫上了傷口,用鐵板支起了他的後背,他提刀的時候不如從前威猛了,眼裡卻還是赤誠。
江褚寒固執地覺得:這樣的父親怎麼能被身後的人背叛。
所以他一定要把這背後的人通通找出來。
江褚寒咬了下牙,「燕國人向來詭計多端,若非是你們的計謀,我父親如何能腹背受敵。」
衛銜雪卻輕輕地笑了一聲,「所以江世子就覺得,侯爺受傷,必然是有燕國暗探牽扯其中,或是勾結了你朝中之人,更使得局勢紊亂。你便想要從我這裡下手,來揪出朝廷里的通敵叛國之人。」
「但你有沒有想過……」衛銜雪的後話忽然在喉中梗了一下,他看著面前眉眼青澀的江褚寒,竟然猶豫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