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尹鉦之拿過章程翻開,細細地看了過去。
「許久不找你下棋了。」褚章在棋盤前坐下,觀摩起桌上那盤殘局,他一邊道:「今年的宴會,你還是不想去嗎?」
「臣官職低微,怕是不便去。」尹鉦之目光停了一下,「今年與往年不同,宴會不在御花園?」
「是——」褚章摸了粒棋,「朕近日身子不適,風寒未好,皇后體恤,就提出把宴會設在大殿。」
陛下落下一子,「朕允了。」
尹鉦之便把那頁翻了過去,「陛下萬金之軀,是要多加注意才好。」
褚章抬了下眼,「你說你官職低微,可要朕讓人給你換個位子坐坐?」
「陛下厚愛。」尹鉦之微微搖頭,「臣身份不便,還是莫要惹人注目了,如今有個閒職正好。」
「該你下了。」褚章斂眉道:「你當年隨朕南下,那般功勞也按下了,這些年你心裡就未曾有過憤憤不平的時候?」
尹鉦之抬眸,只是緩緩笑了一笑,他落下一粒棋子。
陛下看棋眉梢一松,「先生棋藝不減當年。」
第92章 :宮變
三日之後。
這一年的聽松宴放在離御花園最近的昭明殿裡,大殿朝向正東,凡日出時朝陽明媚,便會灑在殿門之上,通透大理石所砌的牆面映照出來熠熠生輝,宛如明亮的碎金。
往年的宴會都是白日,今年的聽松宴卻成了夜宴——近來南方進貢了煙花,陛下說有些興致,因而商議著既是設在大殿,乾脆擺在夜裡添彩,邀眾愛卿一道觀賞。
夜色濃厚,歌舞昇平。
宮裡許些日子沒什麼和樂的喜事了,這一日宴請,朝中大臣幾乎都入了宮,一曲歌舞結束,永宴帝帶著皇后入席,眾人照著禮節跪拜敬酒,場面和樂,陛下臉色仿佛都好了幾分。
依著慣例皇子敬酒按著長幼次序,二皇子褚霽一向低調,他很快敬完了退回座間,輪到褚黎,三殿下這些時日興致不高似的,從座中出來的時候差點不小心踢到桌角,整個人趔趄了一下,險些摔著撒了酒,他站戰戰兢兢跪下去,「兒臣,兒臣給父皇敬酒。」
陛下眼裡的笑起了絲波瀾,但百官面前不便說什麼折他面子,他接過那杯皇后遞過來的酒,有些勸誡地說:「如今雖是冬日,你也要勤勉一些,別讓父皇對你失望。」
褚黎趕忙抬起酒杯,「是,父皇。」
永宴帝褚章飲下酒,皇后娘娘笑而不語,目光落在兒子身上,跟著一道飲了一杯。
褚章落下杯子,由一旁布菜的大太監洪信接了過去,他跟著抬起酒壺又添了一杯,放在了陛下手邊。
陛下嘗了口菜,他目光在座中掃了一遍,不由得把目光落在余太師次座邊上,旁邊坐的是尚書令婁尚書婁文欽,婁尚書出身文官,一身的儒雅書卷之氣。
「朕看今日過來的小輩不多,文欽身後坐的可是婁家的兒子?」褚章側了側身。
婁文欽放下杯子,「承蒙陛下記得犬子,正是小兒婁元旭。」他偏過身正色道:「元旭,還不過來面見陛下。」
婁尚書讓開視線,後頭是他那一向不在宮中酒宴露面的獨子婁元旭,婁少爺正剝著粒葡萄,這直接與陛下相見,他動作都頓了一下,「拜,拜見陛下。」
「小兒惶恐。」婁文欽替兒子掩了掩慌亂,「平日少進宮,不免有些不識禮數。」
褚章不惱,反倒笑了笑,「京城裡這些小輩朕見得不多,子侄們一個個的不大省心,他這模樣哪裡能夠得上不識禮數,婁,婁元旭,上前來給朕看看。」
婁少爺平日裡最擅長的就是喝酒赴宴了,方才緊張過了,這會兒收拾了自己的手腳,利落地站了起來,他走到前頭去,「小臣恭請陛下聖安,願陛下福壽綿長聖體康泰。」
吉祥話誰都愛聽,陛下聽了笑道:「倒是懂事,朕賞你一杯酒喝。」
他這話音剛落,就有旁邊內侍端了杯酒送到婁元旭面前,婁少爺先朝陛下拜了一拜,隨後才端過了酒,他在眾人注視下一飲而盡。
「多謝陛下賞賜。」末了他把杯子放回去,「陛下平日憂心政事,小臣怎麼敢在陛下眼前礙事,但平日裡雖不得幸面聖,從前卻是得過陛下的賞的。」
永宴帝沖他抬眸,「這話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