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珩面前,張志誠忽然覺得自己的身份變得十分輕賤。
蕭珩在正中央的主座上落座, 他抬手指了下旁邊的椅子,示意張志誠坐。
——今日酒宴上,世子說的話別駕不必往心裡去,他一時醉意上頭,便會口無遮攔。
「哪裡,哪裡……」 見蕭珩這麼說,張志誠心下略微放鬆了些,試探地問道:「公主這幾日在張府住得還算舒心?下人招待可有不周之處?」
蕭珩:
——都很好。
——我看除了張府以外,別駕將晉州治理得也不錯。
張志誠連連罷手,「殿下謬讚。」
幾句話聊下來,他的精神已不再像先前那般緊繃,心中想著果然是前幾日送的禮奏效了,自己再加把勁,只要拿下了公主,段雲楓想必也不會把他和張家怎麼樣。
蕭珩:
——我讓你過來,是想請你看一樣東西。
張志誠:「公主想讓下看官何物?」
他的眼神下意識地往李進喜手中拿著的那個匣子上瞟。
寶物玉器?
還是名家字畫?
李進喜打開匣子,裡面放著的是一卷書信,他十分小心地將書信展開,呈到張志誠面前,只見那上面赫然寫著:
「晉州司馬錢勘謹啟」。
錢勘先前倒戈李冀昌之後,便派使者回去給對方送了信,李冀昌那邊對晉州被鎮北軍奪回來的變故並不知情,現在他派來給錢勘回信的使者剛到,信中說他手下的征北大將軍韓虎已率五萬人馬趕來,明日一早便可抵達晉州。
這封信只傳遞了一個很簡單的信息:
李冀昌要自己的部將韓虎代替錢勘接管晉州,而錢勘則被他許了一個中央的虛銜官爵。
張志誠看到信的瞬間只感覺渾身上下像是被一桶冰水澆透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了蕭珩的真實來意,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殿下恕罪!錢勘通敵之事,下官並不知情!殿下恕罪……」
無邊的寂靜中,
「起來回話吧。」 李進喜轉達了蕭珩的旨意,「殿下並沒有怪罪張別駕的意思。」
「下官不敢。」 張志誠的頭幾乎要叩進地里,十分惶恐,「下官雖不知情,但下官身為州牧佐官,晉州發生此等變故,下官難辭其咎!」
蕭珩不表態,只是反問道:
——你認為這事該怎麼處理?
張志誠思忖片刻,道:「下官這就寫信說明晉州城中的情況,回絕對方……」
他話音還未落下,頭頂便傳來一聲輕哂。
蕭珩:
——張別駕還真是有一顆稚子之心。
張志誠雖沒生顆七竅玲瓏心,但他也不蠢,他當即便明白了,蕭珩這是在暗諷他一把年紀了,還和小孩一樣天真。
他立即改口道:「下官愚鈍,懇請殿下指點。」
蕭珩:
——韓虎的五萬人馬都是楚軍精銳,若是正面對上,必是一場硬仗。我想保下晉州你明白嗎?至於用什麼方式,就取決於別駕你了,但我希望是不那麼費力的一種。
恍然間,張志誠好似猜到了蕭珩的意圖,他的心中閃過一瞬的惶恐,但眼下自己已無路可退,只能咬牙道:「明白!下官願竭全力,以輔殿下!凡殿下所言,無敢不從!」
蕭珩:
——楚軍的使者此刻就在外廳,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我想你已經懂了。
——去吧。
「是!」
張志誠起身的時候,後背已滲出了一層汗。
……
清晨。
征北大將軍韓虎率領五萬大軍奔浩浩蕩蕩地奔赴晉州,一時間旌旗蔽日,烏黑的甲冑如洋流漫過平野,綿延數十里。
韓虎手下斥候來報,他們在淲沱河沿岸發現了鎮北軍轍亂旗靡的廢棄營寨,應該是倉皇行軍間遺留下的,附近未見鎮北軍蹤跡與伏兵。
韓虎手握晉州城使者送來的降書,譏諷道:「段雲楓那小子估計已經逃回了太原老窩,正在鎮北王跟前哭呢。」
旋即,他將一封敕書扔給前來獻降的晉州城使者,「回去告訴你們司馬,大楚的兵馬已到,讓他趕緊給本將軍開城門。」
「是!」
那使者得令,匆匆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