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厭看得心驚,他此時不論說什麼都會讓王妃就此記恨上殿下,他十個腦子也不夠用了。
沉靜半晌,最後只道一句:「殿下不會害你。」
沈意之笑了,點了點頭,笑得眼角的淚止也止不住,笑得整個人都開始顫抖。
竹林間有清新香氣,但沈意之感覺喉頭腥甜。
山底的人有了動靜,又開始窸窸窣窣往上爬。
沈意之撐著燈籠往下看,等著幾人將山底的人背上來時,沈意之沒有控制住,腥甜的熱血順著喉管爬上來,猛地湧出,她雙腿一軟,泄了這口血,便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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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尋舞為蕭勿施針布藥後,還沒來得及休息,就聽說沈意之昏了過去,要尋人時,才知道沈意之被人帶走,已經不在別苑了。
她不是什麼心善的人,也沒有去做一名醫者,現在沈意之不在,她也不管蕭勿身體恢復如何,立即施針讓蕭勿恢復神智,可以與她對話。
蕭勿從迷惘中漸漸清醒,當意識到床邊坐的不是他的夫人時,心裡沉了又沉。
「殿下真是下得一副好棋,連自己身邊人都要拿來利用。」孫尋舞語氣不善。
她現在只想趕緊找到沈意之,履行她的承諾。
至於她救了蕭勿,為何不讓蕭勿替她去救章鶴,便是因為她不相信男人,任何一個男人。
特別是眼前這種權利頂端的男人,身邊所有人,都可以成為他的棋子。
坐直身子的蕭勿閉了閉眼,沒有理她。
孫尋舞又道:「你的人傷害了她,現在又把她帶走,你可知她現在有多危險?」
蕭勿眸中總算有了點情緒,偏著眼睛看了眼孫尋舞。
他眸色冷然,孫尋舞覺得這比冰窖中那池冰水也不遑多讓。
「她為你尋藥,已傷了身子,不說今後有可能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就連那雙腿,也很難保住。」
孫尋舞終於看見蕭勿的神色變了,他皺著的眉越來越緊,呼吸越來越急促,最後伸出手來狠狠掐著自己的胸口,神色痛苦到彎下了身子,恨不能將手伸進胸膛,去摳出那個脹痛的心。
孫尋舞冷笑一聲,便收了針起身離開,只留給蕭勿一句:「你若還要她好好活著,最好是把我帶去見她,否則,你就抱著你那些可笑的權利過下半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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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意之醒來的時候,看不見一絲光線,她險些以為自己是瞎掉了。
起身跌跌撞撞去摸,又從床邊踏步摔了下來。
有人聽見沈意之的聲音,連忙打開了遮光的窗,光線猛然照進來,刺得沈意之又閉緊了眼。
緩了半晌後睜眼,漸漸看清眼前景象。
蕭陸跑到沈意之面前,扶起了她,又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見沈意之看見自己了,連忙跪在沈意之身前。
沈意之現在對蕭勿身邊的這些人,只有厭惡。
她退了兩步,腿還有些疼,只能撐著床架站著,視線打量著這間房,這不是王府,也不是別苑。
但她卻很眼熟。
沈意之又撐著桌子走了幾步,將這間屋子上上下下瞧了個仔細,終於可以確定的是,這間屋子,幾乎是完全按照她當年還在孟府時的臥房布置的。
她在熟悉的桌邊坐下來,想到當年自己往桌邊坐時,還需要先爬上椅子。這麼多年了,太傅府的灰燼早就被風吹散各地,這記憶也被封存了起來。
蕭陸沒有講話,只靜靜跪在地上。
沈意之想起了那時候無憂無慮的自己,疼愛自己的家人,和寵著自己的蕭勿和蕭覽。
又想到了陪著自己度過煎熬無光那段日子的雲霜,和夜裡被侍衛們從山底抬上來的面目全非的雲霜,還有那個死在她懷裡沒留下一句話的雲霜。
突然胸口就像是被人用腳狠狠碾過一般,無力呼吸。
她又靠坐在椅背後,閉著眼,沉沉嘆了口氣。
跪在屋中央的蕭陸,膝行到沈意之面前,稚嫩的臉上都是無辜。
沈意之微微睜了睜眼,眼前少年的神色分明與以前一般無二,但現在,她已經分辨不出這是不是偽裝了。
蕭陸輕聲開口,「姐姐,你不記得我了嗎?」
沈意之皺眉,不知他什麼意思。
蕭陸又說:「我是小六啊,姐姐。」
沈意之淡淡瞥了他一眼,仍端坐在那,不予理會。
「姐姐,聽雪樓的銀飾風鈴,丁鈴噹啷,風一吹啊,就像風兒在唱歌,它輕輕巧巧的飄著,又像是風兒在跳舞,它是自由的,也是快樂的。」
「我問姐姐,你說的是風快樂,還是風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