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問我是做什麼公證?」鐸鞘將空調的溫度調低了些,想緩解一下車裡沉悶燥熱的氣氛。
「等會兒不就知道了?」薄刃的語氣不善,「你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什麼時候會告訴我了。」
鐸鞘從善如流地閉上了嘴,這個時候,還是專心致志地開車比較好。
這天公證處迎來了一對很特別的客戶。兩人都是漂亮御姐,一個眉目清秀,總是笑嘻嘻的,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風流倜儻;一個眉目精緻,神色冷淡,面部線條銳利,單看臉似乎有些刻薄,可是骨相里生的大氣驕傲,反而將那點刻薄升華成了如刀鋒般的冷艷感。
只是兩位的神色都不怎麼好,一個笑得僵硬,一個崩得冷淡,簡直有點像是在cos哼哈二將。
又像是沒頭腦和不高興。
「請問兩位來辦理什麼?」前台小哥主動和那個看上去好說話一點的御姐搭話,卻被那個神色冷淡的小姐姐看了一眼,看得他是心底一涼,仿佛被剖了千萬遍。
「我來辦一個指定監護人的公證。」頂著薄刃的目光,鐸鞘笑容不改。
小哥好奇的目光薄刃和鐸鞘兩人間流轉,暗自揣度兩人的關係。
要知道,指定監護人公證一般是適用於老年人,如法律默認的監護人,也就是丈夫妻子兒女之類的近親屬,無法取得本人的信任時,可以由本人來指定自己的信任的人來作為監護人。
換句話說,當你不願意你的近親屬來繼承自己的財產,為自己決定病重住院時的醫療方案,為自己辦理喪葬事宜時,可以換個其他人來做這些事情。
當然,也有年輕人來辦理這個公證的,而且一般都是——
同性情侶啊。
周所周知,因為某些某些某些因素,華國很有可能在最近五十年都沒有辦法通過同性結婚的法案,所以同性情侶們得不到法律的認可和保障。
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漏洞,渴望獲得保障的有學識的華國同性情侶,怎麼也不甘心處於這樣這種黑燈瞎火的狀態。
於是,就有了情侶雙方互相將對方指定為監護人的公證。這樣,就可以像是那些打了結婚證的夫妻一樣,能繼承對方的遺產,為對方辦理身後事,在對方需要手術的時候簽字,能行使很多的合法權益了。
換言之,這就是華國同性情侶的,一張結婚證。
鐸鞘提心弔膽地遞給了薄刃協議書,然後自己默默地退後了幾步,是不是瞄幾眼門口的方面,準備在薄刃臉色大變的時候,奪路而逃。
她又雙叒叕後悔了:
要不是她選中薄刃又不得已的理由,她是絕對不會想和對方在工作之外有什麼私人上的交流,更別說是簽這種什麼託付一生像是結婚證明一樣曖昧的東西了。
更何況,像薄韌這樣正派而保守的人,大概私底下很厭惡同性戀這種不太合乎倫理世俗的關係吧。
小哥拿出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汗,他看到了兩人間的暗流洶湧,嗅到山雨欲來的味道。
鐸鞘有點看不懂薄刃的臉色了,像是十里冰原下面一座沉睡千年的火山噴發,滾燙的熔岩傾瀉而出。冰里包藏著火,火里淬鍊著冰。又像是天外的隕石撞擊在大氣層上,燃燒出炫目的光亮。
她兩股戰戰,差點就要跑了。
但或許這一切不過是鐸鞘緊張過度時的幻想,薄刃草草地看完了協議書,在簽名處落下了端正有力的行楷。
「縮那麼遠幹嘛。」薄刃將協議遞還給公證小哥,眉梢眼角透著一種隱秘的歡喜。
她衝著鐸鞘勾了勾手指,於是對方就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
「我的呢?」薄刃伸出手。
「啊?」鐸鞘尷尬地撓了撓頭,嘴裡不停地道謝,「已經完成了啊。真是麻煩你了,改天一定請你吃飯。」
「完了?」薄刃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木桌上隱隱出現了一道裂痕,怒道,「我看你完了。」
鐸鞘不知道哪裡又觸怒了這尊喜怒無常的大神,只能賠笑道:「真是辛苦你了,太感謝了。我這麼個孤家寡人,以後死了都沒人收屍,只能厚著臉皮拜託你了。」
「收什麼收啊。」薄刃已經開始磨牙了,「你一斷氣我就把你的器官捐了,剩下的就捐給醫學院的小崽子們。」
「挺好、挺好。」鐸鞘低眉順眼宛如一個受氣的小媳婦兒,連連稱是。她警惕得像是個和肉食動物關在一籠的兔子,怕隨時被薄刃給澆一臉茶水。
薄刃氣結,拎起自己的包就往外走。身後的公證處的小哥喊道:「這位女士,別走,請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證和戶口本!哎,把協議放下啊,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