鐸鞘心中一凜,秉著防微杜漸,堅決不能讓她和薄刃之間純潔的搭檔情變味的原則,她慢慢翻了個身,試圖從床頭柜上撈一件衣服穿上,然後像是一大早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渣女一般,悄悄地溜走。
而她剛動了動身體,薄刃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
鐸鞘尷尬地將頭埋進了被子裡,一副我看不到世界,世界也看不到我的模樣。
然後她聽見薄刃輕笑了一聲,低沉的,磁性的,帶著將醒未醒的慵懶,散發著成熟雌性荷爾蒙蠱惑而誘人的信息。
她將自己裹在被子裡,反向翻滾著,一路滾下了床鋪。
可惡啊,躺在地上的鐸鞘摸了摸耳朵,好熱,大概是紅得要滴血了。
不過,回想起薄刃的低笑,鐸鞘又有那麼點心旌動搖,腦子裡不自覺地勾畫出了一些畫面……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不過兩人坐到餐桌前的時候,差不多都冷靜下來,而智商回歸原位了。
關於案情,鐸鞘有一肚子的話要和薄刃說,只是昨晚又傷又累的,還沒來得及分享而已。
薄刃說:「你懷疑三年前的那樁殉情案和我們的案子存在某種聯繫?」
鐸鞘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你看,這兩起案子的共同點在於,第一,所謂殉情的情侶根本沒有死在一處,也都存在有時間差。第二,這兩樁案子中第二個死的人,比起自殺,更像是死於意外。」
「比如我在大雨天墜樓,而三年前的男生陳平在暴雨夜跌落下水井道,單單看上去,似乎都可以說是意外。」薄刃說,「只有聯繫上前因後果,才推斷出這不是意外,而是事出有因,並且是為情自盡。」
「而且第二個死的人都是死在暴雨天,雨天,可是個消滅戶外證據的好時機啊。」鐸鞘若有所思。
「假如他們都是被人殺死,兇手會是個怎樣的人呢?」薄刃壓低了聲音,皺眉問道。
鐸鞘的心頭別的一跳,像是撥雲見日,薄刃的話點破了蓋在撲朔迷離案情上的一張紙。
「心思縝密,邏輯完備,反偵察能力極強,善於利用各種天時地利,簡直將犯罪變成了一門藝術。」鐸鞘給出的評價很高。
如果說開膛手傑克一樣兇犯,在犯罪史上留下的是濃墨般臭名昭著的一筆;
那麼這名「兇手」,可謂是變色龍般的存在,神不知鬼不覺地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卻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手上沾滿了鮮血,可還是將手攏在袖子裡,裝出一副無辜良善的模樣,像是一滴水落入海中一般隱沒在人群之中。
甚至裝出一副恐懼和擔憂的模樣,在案發現場安慰著飽受刺激的人群,掩藏住目光中興奮殘忍的殺意。
兇手應該是個其貌不揚的人,走在人群里,毫不起眼,是那種毫無特色,讓人看過就忘的長相。殺人,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某種殘忍嗜血的衝動,而是為了掩蓋某個更大的真相。甚至可以說,兇手並不存在心理變態的情況,他是個相當正常的人。
找到這樣毫無特點的人,就像是要在一片沙灘里找到一粒沙子,難度可想而知。
年齡、性別、身份,還有最重要的殺人動機,她一概不知。
甚至這個兇手是不是莫須有的她們都不清楚,這案子怎麼查?
「周末一起去拜訪一下張憐青吧。」鐸鞘建議道。
「為什麼要喊上我?」薄刃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別有深意地看著鐸鞘。
「哎呀我一個人去太奇怪了嘛,別人才不會理我這個小朋友呢。」鐸鞘不上鉤,拉著薄刃的胳膊搖了搖,撒嬌道,「姐姐你那麼喜歡醫學,我覺得你和張醫生會有一些共同話題嘛,你就陪我去,好不好嘛。」
薄刃板著臉,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模樣。
「好吧。」薄刃看似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其實心裡早就樂開花了。
兩個人度過了平平無奇的一周,這天是周六,她們約好了在鐸鞘家匯合,兩人一起叫了輛車去省人`民醫院的急診科。
薄刃戴上了自己的靜音耳塞,準備在車上眯一會兒。鐸鞘在旁邊發呆,默默地想著心事。
外面的陽光燦爛。剛剛下過了一場驟雨,街上的灰塵都被沖刷一空,乾乾淨淨的,很是清爽。
是個怡人的好天氣。
車輛行到楓林一路的時候,大概再過一個路口就到了省人`民醫院的門口了,車輛突然一個急剎。
幸虧系好了安全帶,不然鐸鞘差點就要撞上前排的座椅了。即便如此,她的肩背部還是一陣生疼。薄刃緩緩睜開了眼睛。
「草,這人突然竄出來,嚇死老子了。」小伙子司機驚魂未定,面色陰沉。
隨即,他下了車,反手甩上了門。
「走,去看看。」鐸鞘好奇心起,正準備拉著薄刃一起下去。沒想到對方已經搶先一步下去了。
地上坐著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滿臉橘皮般的皺紋,鬢角略微發白。一雙三角小眼閃著狡猾貪婪的光芒,看上去就是個不好打發的主。他穿著一條淺藍色的褲子,右邊褲子上沁出一個拳頭大小的血跡,有些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