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安公主聽到燕景煥的名字,微微蹙眉,坐直了一些。
沈雲朝似是察覺到她的不安,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脊,示意她不必緊張,而後繼續道:「他告訴我,你被逼迫遠嫁北境,以公主之尊去蠻荒和親,根本就是送入了狼口。」
「我既然已遭算計,不如索性將計就計,假死脫身,如此既可引得要害我之人露出馬腳,又可分身前來尋你。」
「我墜崖後,由邢舟接應暗中潛入北境,然後邢舟持攝政王的令牌,調度鎮守北方的大軍與燕國大軍會合,一齊攻入北境王庭。」
帳內一時間寂靜無聲,唯有銅爐中香菸裊裊,微微氤氳了夜色。
廣安公主怔怔看著他,半晌才低聲道:「燕景煥竟有這般能耐?他如何能調動得了大軍?燕國又怎肯為了他出兵增援?」
沈雲朝眸色深沉,眸中隱隱浮起敬意。
「燕景煥手中有虎符,而邢舟此次,便是持虎符而來,自然可號令鎮守北方的兵馬。」
「而大燕……他們要的,則是整個北境。」
廣安公主心頭猛然一震。
她緩緩轉過頭,望向帳外的無邊夜色。
遠方烽火連天,廝殺聲依稀未停,天地間硝煙瀰漫,血與火交織成一片殺伐的天地。
她終於明白了燕國的野心,他們要的,是整個北境的疆土,是徹底吞併這個曾與他們對峙多年的強敵。
沈雲朝伸手覆上她微涼的手背,輕聲道:「北境王庭,今夜之後,將再無昔日王帳。」
廣安公主怔然片刻,忽地低低一笑,眸中泛淚。
是啊,北境王庭,再無昔日王帳。
可她的命運,卻又該何去何從?
燭火微微跳躍,光影晃動。
沈雲朝望著廣安公主,見她眸光落寞,心中刺痛,終是伸出手臂,輕輕將她攬入懷中。
他掌心溫暖有力,堅定擁緊了她,仿佛要將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中一般。
「別擔心,明日天一亮,我便送你回京。」
他的聲音很輕,輕輕拂在她耳畔。
「我會親自去向陛下請命,求娶他的掌上明珠,廣安公主。」
廣安公主聞言,身子猛然一顫。
她抬眸望向他,淚光盈盈,哀然道:「我已被送出來和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豈有回娘家再嫁的道理?」
她聲音微顫,似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眸底儘是自嘲的苦澀。
沈雲朝眸色微冷,向來隱忍克制的性子,此刻竟難得露出強勢霸道的一面。
他驀地收緊臂彎,將她緊緊箍入懷中,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幾乎是咬著牙道:「璃月,你與北境皇帝尚未禮成,何來嫁娶之說?」
「再說了,過不了今夜,北境就亡了,還理會他們做什麼?」
他的話如雷霆震響,直震得廣安公主心弦劇顫。
他低頭逼視著她,目光灼灼。
「璃月,我心悅於你,非卿不娶!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罷,你這一生,只能是我沈雲朝的妻!」
少年目光灼灼,誓言如刃,緊盯著懷中的人兒,「璃月,嫁給我,好麼?往後,由我來守護你。」
廣安公主泣不成聲,胸口劇烈起伏,眼淚猝然滾落,霎時模糊了視線。
她哽咽著,抬手緊緊攥住他的衣襟,終是再也忍將不住,撲進了他懷裡。
沈雲朝伸手攬住她,掌心貼上她微微顫抖的背脊,感受到她的溫度,心頭一片柔軟。
他低下頭,薄唇輕輕印在她發間,緩緩收緊手臂。
這一刻,天地廣闊,烽火連天。
可他的懷抱,是她唯一的歸處。
直至晨光熹微,空氣中仍瀰漫著尚未散盡的硝煙與血腥氣息。
戰後的北境一片殘破,斷壁殘垣間,依然可見昨夜鏖戰留下的斑斑血跡。
沈雲朝立於一片廢墟之上,遠望北境王庭的方向。
那裡已經成了焦土一片,昔日窮奢極欲的北境王室,終於在烈焰中化為了塵埃。
邢舟踏著一地狼藉走來,身上沾滿了塵土和血跡,目光卻依舊沉穩,甚至還透著快意,「大燕軍隊大勝,已然徹底剿滅了作惡多端的北境王室。」
他駐足於沈雲朝身側,神色肅然。
「北境王室多年以來苛待子民,搜刮民脂民膏供自己享樂,又養軍四處燒殺搶掠周邊諸國,如今終於被一舉推翻,徹底歸屬了大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