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沉沉,霞光已沒入暮色之中。
攝政王府的青瓦在夜色中沉靜如墨,唯有暖黃風燈在檐下搖曳,燭火溫柔映在檐下牆面,散落柔和光暈。
沈星晚跨入府門時,夜風中還帶著淡淡花香,是庭院裡的海棠悄然綻了。
她身上還殘留著些許梨香園裡沾染的脂粉香氣,眉宇間神采奕奕。
她回到房裡,帘子一掀,恰見燕景煥已解了外袍,正倚在窗前翻閱著一封書信。
他聽見腳步聲,微微抬頭,眸中那一抹清冷便倏地融化,換作如春雪初融般的柔意。
他隨手擱下手中信箋,喚人:「傳膳。」
話音剛落,小丫鬟們便魚貫而入,皆提著精緻漆盒,將一桌飯菜輕手輕腳地擺滿了桌案。
紅燒鰣魚,蓮子銀耳羹,香酥鴨掌,蒸子雞,荔枝肉,竹蓀烏雞湯,皆是她平日喜愛的菜色,連那一小碟薑汁炒花蛤,都是她偶然說過一句好吃,廚房便記下來的。
沈星晚一愣,望向他,唇角緩緩漾起笑意,卻不說話。
燕景煥自顧自地盛了一碗湯,遞到她手邊,眼中含笑,語氣卻滿是打趣:「女俠今日出門懲惡揚善,甚為辛苦,來,喝碗雞湯補一補。」
他語氣溫柔,帶著一點好笑的調侃,眼底卻滿是寵溺。
沈星晚瞪了他一眼,耳根微紅,垂下眼帘接過
湯盅,小口喝著,鮮香濃郁,湯汁溫潤入喉。
她輕聲道:「若不是你早前撥給我的那些暗衛得力,我一個人怕是鬥不過那等潑皮的。」
她頓了頓,抿了一口湯,忽而有些低落地嘆息了一聲。
「只是...那陳侍郎官職不低,根深葉茂,也不知大理寺會如何判他。」
「會不會官官相護,草草揭過,放虎歸山。」
燕景煥聞言未語,側首望向她,溫柔眸底泛起涼意。
他放下手中銀箸,「我將他歷年所為一一搜羅,罪證確鑿,已命人送去大理寺,落款是本王印信。」
他語氣平靜,無甚波瀾:「此人,斬立決。」
沈星晚一怔,手中湯盅輕顫。
她以為今日梨香園一役,是她自己親手扳倒這個權勢橫行的貪官。
可此刻她才明白,自己只是撥開了最表層的浮雲,而真正呼風喚雨、掃蕩暗礁的人,卻始終是他。
心頭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動忽地洶湧而上。
她低頭默然了良久,才終於輕輕吐出兩個字:「謝謝。」
燕景煥眉峰一動,顯然不喜這個疏離的詞。
她立刻意識到這一點,抬頭看他正淡淡皺著眉,連忙放下湯盅,漾起笑意:「不說謝謝了,我知道你不愛聽這個,那這樣......」
她一邊說著,一邊也替他舀了一碗湯,小心捧到他面前,「我借湯獻佛,權當謝你啦!」
燕景煥瞧著她一雙盈盈水眸,半真半假地認真起來。
他接過湯盅擱在桌上,指尖卻未松,抬眼深深看她一眼,唇角噙笑,意味深長:「你若真要謝我......」
他頓了頓,眼尾輕挑,聲音微低:「大可換個方式。」
沈星晚一愣,顯然沒反應過來:「什麼方式?」
燕景煥沒有立刻回答,只淡淡掃了一眼裡間帷幔輕垂的床帳,燈火在那輕紗之間投下一片暖昧的朦朧陰影。
他唇邊笑意更深了,緩緩低頭,嗓音像是沾了夜色的酒意,低沉帶笑,帶著些許不懷好意的蠱惑:
「我自有法子教你怎麼謝。」
沈星晚怔了怔,臉上霎時浮起一抹飛霞,熱意從耳根一直燒到頸後。
她手忙腳亂地站起身,伸手輕輕推他:「你...你不害臊!」
燕景煥被她推得微微後仰,卻仍穩穩坐著,一手撐著下頜,悠哉哉地看著她臉紅的模樣,笑得不緊不慢,低聲逗她:「那你今晚,是謝呢,還是......不謝?」
沈星晚羞得幾乎要捂臉逃走,偏又捨不得真的跑開,只能咬唇瞪他,咬牙低聲罵了句:「無賴!」
而他笑意如風,低低的應了一聲。
「你夫君我,本就只對你耍無賴。」
夜漸深,帷帳低垂,燭火斜晃,似是連風都染了些情意綿綿的醉意。
芙蓉帳暖,羅幔輕垂,夜色悄然沉寂。
情意繾綣,沈星晚倚在燕景煥懷中,眼角猶帶未散的緋紅,呼吸淺淺,身子軟得如同浸水的綢緞。
她本已酣然欲睡,未想剛閉眼不久,外頭卻驟然響起一陣急促而紛亂的腳步聲。
夾著幾道匆促壓低的驚呼聲,由遠及近,仿若狂風驟雨般直撲而來。
沈星晚霎時驚醒,睫毛微顫,身子一動,便欲下榻。
燕景煥幾乎是瞬息之間察覺她的動作,長臂一攬,便將她護在懷中,身形緊繃,沉聲低喝:「何事喧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