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是。
心心念念著自己的獎金的009輕哼一聲,不再說話
了。
沈長寧耳邊徹底安靜下來。
她睜著眼睛盯著垂落的床幔發了一會呆,片刻後又習慣性地側身,卻只看見空空蕩蕩一片。
身下躺著床榻很寬,比破廟裡那個用稻草鋪就的的稻草要舒適很多,更不會多一個人來分走一半的地方,這明明應該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可她蜷了蜷手指,卻莫名覺得有些太空了。
似乎是覺得床太空了,又似乎是指別的地方。
沈長寧猛地閉上眼睛。
她諷刺地彎了彎嘴角,可以忽略某個人,然後在心裡問自己:你這是吃苦吃上癮了,捨不得了?
她自討沒趣地撇了撇嘴,終於不再胡思亂想,任由疲憊侵襲,意識沉入了黑暗。
既然答應了009從第二天起做任務,沈長寧便不會食言。
她住在醫館和齊府的時候已經把《大燕律》反反覆覆地從頭到尾看了許多遍,對裡面的律法幾乎已經爛熟於心。
在這一點上即便是009也不得不佩服她。
所以看著一大早就去找沈長河的沈長寧,009一邊為她的積極態度鼓掌一邊忍不住好奇問道:「你真準備用陸刑教你的那招?去做個民薦訟師?」
「自然。」
將自己收拾利落的沈長寧一邊往沈長河的住處走一邊回復009。
「你想,參加訟師考試我或許連考場都進不去,可成為民薦訟師我只需要贏得民心,從百姓手中拿到舉薦書。」
「可這條路不會好走。」
009將現實問題擺在沈長寧面前。
「先不說最後你能不能順利拿到舉薦信,前面開頭就已經很難。這個時代雖然並不打壓女子,但人們仍舊很難將希望寄托在女子身上。」
沈長寧卻渾然不懼,反而反過來安慰009。
「你這話說的,你以為我生活的那個時代女性就常被人信賴嗎?都是一樣的。好像除開家庭,女性總是很少承擔被信任的角色。」
就好像大家總覺得她們天然就比不過男性,沒有男性值得依賴一樣。
「我第一個案子的當事人就是因為抱有這樣的態度所以拒絕了我。」:
沈長寧當年因為年輕氣盛,雖然已經拿到了律師執業證,但仍舊被她師傅指派出去歷練,申請成為了一名法律援助律師。
她的第一個案子就是在那裡接的。
「本來應該是很簡單處理的一個離婚案件,有家暴行為且證據充足,卻因為我的當事人對匹配到我來協助處理感到不滿而一再拖延,最後釀成了非常慘烈的結果。」
她直到後來很久了以後都還記得那位女士憂愁地對她說不是她不願意相信她,而是因為她害怕她的丈夫萬一報復,像她這樣的小姑娘挺不住的。
於是她在庭審中途當庭申請更換律師。
沈長寧沒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合議庭當場宣布休庭。
「但是中途更換律師需要等待批准,大概五天左右。」
其實不算長,可是女人卻並沒有堅持到新的律師到來。
因為兩天後,在再一次喝醉酒後,她丈夫找到她租住的房子裡,暴怒之下又一次動手打了她。
腦袋磕在茶几尖銳的桌角上,女人當場死亡。
沈長寧後來得知後,一直在想如果他當時能夠堅持說服她相信自己就好了。
「其實挺可笑的。」
沈長寧一邊跨進大門一邊和009說。
「畢竟打官司又不是比誰力氣大。」
009沒說話,似乎也是對這個結局感到有些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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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要去做訟師?」
屋子裡,沈長河看著面前的少女,一張臉上是無處可藏的驚愕。
「嗯。」
沈長寧裝作沒看見他臉上的驚訝,點頭應道:「父親在時我一直受他庇護,從來沒有什麼真正自己想做的事情,生活在宅院,以後嫁個好夫婿,然後為他生兒育女似乎就是我的一生。」
沈長寧看著沈長河,認真道:「可如今父親去世了,我又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才終於知道我不應該那樣,誰說女子天生就得囿於宅院,不能有大志向的,我偏要試試。」
少女神色堅定,目光銳利,那眉眼神色一時間讓沈長河看得有些愣住,恍然覺得自己仿佛看見了當年的蘇錦虞和沈茂山。
一樣的意氣風發,躊躇滿志。
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四目相對,沉默逐漸蔓延。
就在沈長寧逐漸在內心忐忑起來,以為自己是不是將要聽見拒絕的話時,卻突然見沈長河伸出手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
比少女高出許多的男人溫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緩聲道:「雖然本朝從未有過女子做官的先例,但既然長寧你有這個念頭,那我覺得去試一下也未嘗不可。」
沈長寧的眼睛驀然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