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她忽然問:「十點半了,大哥今晚也要守歲嗎?」
「不守,只是在等一通電話。」
遲漪睫毛微翕,清凌凌的眼睛抬起來望他,瞧著無辜,「誰的啊?」
靳向東睨她時更像一種無聲的端量:「剛成年的小朋友還打聽大人的事?」
遲漪咕噥:「不就是等你女友電話嗎,又不是什麼秘密。」
這聲輕飄飄的又帶幾分嗤意,可因他倆的距離之便,靳向東卻實實在在聽真切了,眸色倏然深冷,「你倒是愛聽人私事。」
沉沉一句,卻不是反駁。遲漪眼睫微動凝著他,唇線忽而繃緊,儼然是一副小姑娘被強權欺壓的模樣。
這樣半晌,靳向東呷口氣,自覺再如此恐有失風度,別了目光,正思索著該走了,清輝又照過她黑白分明的眼。
他沉下語氣:「小朋友,提醒你下,別亂造兄長的謠。」
這句話語焉不詳的回答令遲漪眸光閃過一道狡黠的光,聲調壓平,拋出一個個問題:「大哥,你沒有交女友嗎?為什麼?可是你年紀不小誒。」
「你管得還挺多。」
「好奇咯,畢竟我長大了,也到了可以拍拖的年紀咯。」
靳向東邁腿的動作停下來,低眸與她對視,長眸微眯,那是一道能將她看透看穿的審量眸光,片刻,他說:「你想打探我?」
遲漪眼睫飛顫,忍下吞咽的侷促,倔氣說:「誰要打探你,我只是覺得之前麻煩過你那麼多次,想請你去吃宵夜的。」
晚上這餐說是家宴,整片席面上也只有小輩女眷能用飽喝足,靳向東整夜都似應酬,胃裡灌下的幾乎是酒液。
思量一下,明知她哪來的好心,他放軟那分給人緊迫感的眸光,權當自己又給她作個陪,問:「又想讓我當司機?」
遲漪嘴硬:「大哥也別小瞧人。不就是使喚個司機的事嗎,我也可以的。」
他冷眼:「這麼晚,遲大小姐打算使喚誰?阿輝嗎?」
遲漪溢出一聲氣音,轉身硬氣得很:「……那你走不走嘍?」
「……」
這也叫請客吃飯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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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歸下山是由靳向東開車。
導航定的目的地是尖沙咀一帶,停好車,遍地都是燈紅酒綠的啤酒吧。
春節這一帶關著門幾乎沒人做生意,靳向東這麼多年總在京城或國外過,都快忘記香港節日氛圍,此刻望著空無人煙的大街,睥她一眼。
「喝西北風?」
遲漪聳一聳肩:「你好沒耐心,晚上都喝那麼多酒了,西北風就當醒神咯。」
靳向東氣笑,自嘲他竟神經地在三更半夜陪人滿城兜風。
面上始終壓著風度,好脾氣的跟她往深巷裡走,走至拐角,里tຊ頭光線越發陰暗起來,前面的人步履卻越發輕盈,他皺起眉,將人往回拽。
「要吹風,往大路上去。裡頭成什麼樣子。」
不怪他此刻沒耐性,社會新聞每天都能爆出來巷子裡的事,這邊越來越偏,大過年的,他真不想惹什麼事出來,無論是於集團還是於他自身,都是不利的。
遲漪回眸本想爭辯一二,但觀他眼底情緒是動真格,聲音軟下來:「放心,裡頭真有餐吧,真吃宵夜,不敢玩你的。」
最末還嗔怪似的,用粵語喊他『大佬』。
隔著條披肩,靳向東虛圈住她手臂跟她往前走,一直到深巷盡頭透出些昏黃的光。
越近越能聽見隔音牆裡漫出來的音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