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不置可否,只順著她的笑容而引她從玄關長廊進去。
偏廳內,靳向東今夜難得不去書房處理公務,傭人眼觀鼻鼻觀心,用心煮著他吩咐過的一壺安神助眠茶,中溫烹煮讓柑橘香絲絲融進茶香里,幽而淡的氣味沉浮空氣中。
重工琺瑯彩紫砂壺裡的滾水煮出咕嚕聲,掩去了門廳隨至的輕盈腳步。
遲漪駐足在櫃體掩映的位置,凝注著眼前畫面——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走進屬於他的空間,那裡的燈光溫黃呈暖色調,投射過那一面巨幅的雪色窗框,窗簾未闔,玻璃明淨將人影照得清晰,男人姿態閒適地坐在一張墨綠色雪茄椅上,他垂目拈起只紫色琺瑯彩茶杯,往裡斟茶。
他獨有的漫不經心裡流露出來的從容不迫,堅不可摧,是誰也無法勘破其中,走進去的。遲漪看得久了,有關他的畫面自覺在心裡一幀幀加深鐫刻著。
時間一分一秒流失。靳向東倏然抬眸,目光筆直精準地落向門框外的她,「怎麼不進來?」
聽見他的聲音,遲漪從走神中回醒,緩半秒她在整夜的虛實浮沉中找回自己的節奏向他走過去。偏廳所有的傭人早已退下,一張雕花紅木小桌的左右分別坐著他二人。
靳向東遞她一杯熱茶,娓娓道:「這是家裡一位阿姨的獨家秘方,紅茶湯底,再加上玫瑰,棗仁,百合干,桑葚干,蜂蜜,茯苓……」冗長複雜的配料表,說得男人也不禁笑笑,微嘆道:「配料實在太多,我有些記不清。總之她說是可以寧心解郁的晚安茶。女孩子喝了很好眠。」
遲漪眨眨眼接過輕啜一口,她不是可以閒下心品茶的人,不懂這些區別,只知道入口清甜,體感還算不賴。
至於寧心解郁的功效,對她而言,她並不認為能有比氟伏沙明更有效的存在。
「如何?」靳向東側眸看她一眼。
「挺甜的。」遲漪用指尖輕輕撥轉著瓷盤上的紋路,「沒想到大哥會喜歡飲甜茶。」
「糖可以分泌人的多巴胺,刺激味蕾,帶來愉悅感。偶爾喝一喝也算是有益的。」靳向東停頓半秒,身軀微傾寸許,繼續說:「不過,今晚是特意為你準備的。」
暖黃的燈暈點綴著雪白牆面,將一高一低兩道影子拉近。她的瞳孔微震,仿佛是有魔咒,每一次她辛苦壘築起的一座座高塔城牆,都能讓他輕易地拆磚取瓦繼而如多米諾骨牌般支離崩塌。
遲漪濃睫輕扇,瞳膜里滿是他的影子,嗅覺感官里鑽進熟悉的柑橘調的木質龍水香,苦甜交雜,如野獸般帶有攻擊性地侵略著她的呼吸。
「……大哥。」她的聲音細軟,十分不合時宜地喚他這個稱呼。
靳向東喉結微滾,漆眸倏沉下來,寬厚溫暖的大手遽地撫上她頸側,力道克制也不容反抗,兩人的唇瓣僅剩毫釐,他一低頭便可以吻上去,可靳向東偏停在這裡,凝向她的那雙眼中聚著濃雲晦暗。
「告訴我,澳門那晚你也是清醒的。對不對。」
吐息間,那點酒精已經代謝掉,屬於男性力量的灼熱荷爾蒙襲過她頸側,強烈到幾乎穿透漫延至她皮膚下的血液。遲漪覺得身體失控地發燙,眼眸不知不覺也濕了,霧濛濛撞進他眼中。
關於澳門那一晚,她是清醒的。
酒精的催發,不過在是催發人深藏心底的欲望罷了。
當時的她,不過是遵循本心想要吻上去。
事情發生後,她其實談不上後悔,卻又十分惡劣地想要祈盼著對方和她一樣,能心照不宣地掀過這一頁。
而現在,她錯失了撤退的機會,一步步走向關係失控的邊沿,如同雪白腳踝上那隻勾懸欲掉的鞋,只需再借一點輕微的力,便會徹底墜落下去。
「大哥希望我清醒,還是不清醒?」
遲漪微仰一點脖頸,玉似的鼻尖輕輕擦過男人的薄唇,肌膚相觸,好似皮膚紋理間蒸生出的一粒粒細密汗珠都能彼此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