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少年垂著頭,嗓音高亢,富有感染力,吸引越來越多的人低聲跟唱,唱到副歌部分時已經成為集體大合唱,歌聲如潮漲,一聲高過一聲,池丞不禁駐足,圍觀眾人的熱鬧。
唱到高潮部分時,一直低頭彈唱的少年忽地抬眼望來,黑夜將他的面龐遮掩,隔著較遠的距離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感知到他抬頭的方向,池丞這才發現路上僅他一人,所有人都被吸引到那邊,他不由怔住,心中奇怪。
不等他深思,一束強光從右邊打來,穿越震耳欲聾的合唱聲,再一次睜眼,路口出現輛破舊的麵包車,徐徐而來,不停轉動的雨刮器遮擋駕駛艙,池丞皺眉退到一旁,打算繼續往宿舍走。
麵包車駛過,車身擋住操場的風光,池丞不得不收回目光,擦肩而過時,他看清了駕駛位的男人。
男人一手搭方向盤,一手夾煙,側目望過來露出眼角二指寬的傷疤,菸灰點點飄出,鑽入鼻腔,池丞呼吸一窒,在這極短的瞬間,時間仿佛變慢,男人狠厲的笑容綻放,像黑夜潛伏的怪獸,伺機而動。
池丞冷笑一聲,拔腿就跑。急促的卡擦聲後,后座車門拉開,一股大力架住他的腋下,拖入車中,仿佛掉進沼澤,他很快便深陷其中,掙扎無果。
轟地一聲,路面上只剩下升騰的車尾氣。
伴奏漸漸進入尾聲,操場的另一半燈光齊齊點亮,打在正中央坐著的少年身上,他微笑著撥動最後一根琴弦,彎腰行禮,操場上爆發激烈的鼓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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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笳到柳大的時候,剛好目睹池丞被人劫走。
十分鐘前她開車開到一半忽然接到陳妍的電話,公司樓下的安保隊長老陳說今天有一群可疑人員遠遠蹲守在公司附近的咖啡館門口,老陳是退伍老兵,對於危險有高度的警覺性。
前兩年公司高速擴張,動了當地企業的蛋糕,其中一個競爭對手在這方面搞過幾次小動作,為了防患於未然,出現這種情況老陳會將情報匯報給陳妍做定奪。
陳妍淫浸商場已久,立刻懷疑到幾個對家手上,沈笳卻不這麼認為。
幾乎是在接到電話的那一刻,她猛地踩下剎車,掉轉車頭。
算算時間,
這個點池丞已經快到站。
沈笳先是開到地鐵口,等了五分鐘沒看見人,心情略有些沉重,回公司載了四個安保人員,才急匆匆趕往學校。
在進校門時,她留意到前方一輛緩慢而行的麵包車,趁著超車的空隙,副駕駛的老陳一眼認出車中人正是徘徊在公司門口的幾個混混。
沈笳原本想強行逼停對方,豈料一併排司機便一踩油門沖了出去,她擔心出什麼事也跟著踩下油門跟在後面。
學校內雖然可以通行車輛,但有一定程度的限速,加之學校內行人眾多,建築密集,沈笳好幾次差點跟丟,急地老陳抓耳撓腮,沈笳自知能力不足,心甘情願退位讓賢。
換到老陳後,見效頗大,很快追到麵包車二十米的位置,這回換成沈笳心急如焚了。
自坐上副駕後,她第一時間想到給池丞打電話提個醒,她想過池丞走路不玩手機,可能不會那麼快接,誰知竟然直接提示對方已關機。
真不知道他在搞什麼。
沈笳又急又怒,一遍遍撥通電話,心中祈禱池丞已經回到宿舍,或者走到安全的地方。
她現在跟在麵包車後面也不是個辦法,萬一有兩撥人馬……
池丞這樣穩妥的性子能惹到社會上的人,沈笳沒有太多驚訝。
一個巴掌拍不響,可禁不住有人手賤故意招惹。
「陳叔,麻煩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再開快點,池丞那小子你見過的,瘦胳膊細腿的,我怕他吃虧。」
沈笳抓緊車頂把手,目光肯定望向主駕駛位,老陳穩重地嗯了一聲,扶好方向盤將車速拉至最大,後排兩人因慣性而身體後仰。
在車行駛到中心體育館前的廣場時,路面開闊起來,沈笳一行人終於穿越人群,與麵包車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這一路上沈笳邊打電話邊留心周遭學生,每當看見一個清瘦高挑的身影,她都要扒著車窗仔細確認,唯恐錯過池丞。
而他們前方的麵包車顯然也沒有尋到池丞的蹤跡,一路或走或停,似乎全無目標,唯有駛進操場旁的小路時,麵包車肉眼可見放慢速度,幾乎與行人同速。
麵包車是老式的七座位,高大的車身擋住前方視線。
進入小道時車燈忽然開啟,炫目的遠光燈照亮前方半明半暗的道路。
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幾乎在他轉頭的一瞬間,沈笳心中一沉,卡在喉嚨里的那句「池丞」還未出口,麵包車猛地一停,將人拉至車內,消失在道路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