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的審視依舊居高臨下,那雙銳利如鷹隼般的眼神教她無處遁形,讓她愈發羞澀,她還是頭一次和這種充滿威壓的男人對峙,雖然對方始終有禮讓人一點也不覺得冒犯和抗拒,但她還是有些手足無措。
關上門後,鬼燈給阿保倒了杯茶,兩人此刻在閻魔廳特設的招待室里,雖然不算寬敞,但很適合談話。
「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鬼燈在她對面坐下,平靜而有禮地問道。
阿保捧著茶杯,乖巧地點點頭,抬頭時撞上對方的眼神冷不防又是一陣扭捏羞赧,她努力維持著矜持,心裡卻激動不已。
單是泡茶,他看上去十分熟練,她相信這樣注重儀式感的人,一定很會過日子。
「事已至此,按剛才所說的,您之後有什麼打算?」
他沒有馬上戳穿,而是順著她的意思以求套出更多信息來。
本來,他也沒有理由去相信一個陌生人的一面之詞。
天真如阿保自然不會知道眼前這看似有禮的男人,其實正在盤算著如何料理她。
阿保眨眨眼,小心翼翼地望著他,不管怎麼看還是覺得能夠遇到一個如此優秀的人是何等的幸運。
而後她握緊了茶杯,鼓起勇氣道:「請、請和我……交、交往……好嗎?」
怕他覺得唐突,她弱弱地補了句:「如果覺得冒犯的話,先做朋友接觸一陣子……也是可以的。」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一點底氣也沒有。本來想好的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但她擔心對方會以此被嚇退,所以急不得,感情什麼的慢慢培養也是可以的。
「……」
鬼燈那頭沒有立刻回復,以他閱鬼無數的經驗來判斷,她並沒有撒謊,那副真誠的姿態是裝不出來的。
一開始說的「那個」,只能是她一廂情願。
或許是什麼待矯正的人格,也或者是認錯人了。
鬼燈的沉默讓她忍不住焦慮起來,一邊偷偷打量著他,發現他壓根不為所動,且喜形不露於表面,讓她越發焦躁不安:「……那、那天晚上我是第一次,我也不是想要以此脅迫你,只是、只是覺得您應該是值得我信賴的人所以才……」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他的表現令她失望,她記得那天晚上他說過許多甜蜜的話,那樣熱情似火的一個人怎麼到了白天就變了另外一副樣子?她本以為一切都會很順利的,現在他是打算不認帳嗎?
阿保沒有設想過這種可能性,從在電視上再次看到他的一瞬間開始,她的心裡已經裝不下其他男人了。
不僅僅是緣分。初次見面或許是酒精作祟,但這第二次的見面她很清醒也很肯定,自己對這個男人,一見鍾情了。
阿保看上去要哭了,眼裡的淚花在打轉著,而她強忍著不哭出來,鼻子眼眶都紅紅的,委屈得像只被拋棄的小兔子。
鬼燈看著她半晌,語氣平靜:「恕我冒昧,關於你說的『那個晚上』具體是什麼時候?」
這句話毫無疑問成了壓垮阿保理智和羞愧的最後一根稻草,她不是傻子,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她又怎麼會感受不到他在否定那個夜晚呢?
不就是被拒絕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她之前也已經被拒絕了38次,也不差這一次了。
但阿保還是覺得心痛得無法呼吸,她低頭輕輕抹了抹淚,吸了吸鼻子,深吸口氣,隨後從位置上站起。
鬼燈看著她低著頭默不作聲地走到門邊,只聽她有些顫抖的聲音傳來——
「很抱歉,打擾您這麼長時間,讓您見笑了,我這就離開。」
開了門,阿保在心裡悄悄替自己的第三十九段無疾而終的戀情劃上了個句號。
本以為身心交付出去了,就能換回一個好的結果,想不到最後還是錯付了,只能怪她自己運氣太差。
或許她早該清醒了,阿妙他們說的也許才是對的,她本應該早點對男人死心的,像她這樣的人大概永遠都沒有辦法擁有真正的幸福吧。
鬼燈沒有開口挽留,靜默地注視著她的背影,原先還很明媚開朗的她此刻垂頭喪氣的樣子讓人有些於心不忍。
他並不會因此心軟,畢竟那和他無關。
咔噠一聲,門被輕輕關上,室內只剩下了鬼燈。
他的腦海不由自主回放起了少女那委屈又帶了些哀怨的小表情,就在他頓悟之時,外頭突然響起一聲刺耳女性尖叫,接著是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伴隨著重物倒地的聲音,最後終歸於靜。
鬼燈沒有猶豫,開門徑直出去,卻見獄卒們里三圈外三圈地聚在了一塊,他一聲令下,其他人散開,就見中間有一名體格強健的亡者正被幾名獄卒壓制著,而倒在他旁邊的則是前不久才和他不歡而散的阿保。
看樣子應該是在押送亡者的路上出了意外,出逃的亡者在逃跑的過程中誤傷了恰好路過的阿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