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秋天的時候,被我們『巡視』過的草甸,都很不像樣子。而母親打理的領地,各種靈果、靈獸總是很豐足。連野甸草也會長得特別高。
「那個時候,草甸下面的莖葉是深綠的,上面飄著紅紅的長絨穗。秋風一吹,紅色的穗絨,飄得到處都是,嗆得大家直打噴嚏。
「而到了冬天,白雪會覆蓋一切,不論凋敝還是豐饒。雖然我們總墊著腳走在雪上面,卻總是將雪踩得咯吱咯吱的響。」
葉圓圓他們聽著頭領的描述,看著他指的方向。
那在頭領的描述中,曾經夏綠秋紅的厚厚草甸,如今卻只是一片陰晦穢濁交織的廢墟而已。
入目所及,只有白骨殘垣、晦氣盈天。
再無人能見昔日美景。
但在赤狐頭領眼中,只要他想,一切還是那麼鮮活:
「那邊,是狼族的領地;那邊的荒漠裡,有一位獨來獨往的象主,夏日的深夜裡,偶爾能聽見他哀長的象鳴……」
赤狐頭領發現自己,依然對過去的一切,如數家珍。
他甚至還能隱約看到,曾經還是一隻小狐狸的自己,是如何和夥伴們一起,在腳下的土地上,在鬱鬱蔥蔥的山林間,在一碧萬頃的草甸里,撲咬,追逐,快樂的奔馳如風。
只是一轉眼,魔修到來,覆滅了一切。
他和夥伴們的家園,都被轉化成了面目可憎的祭祀場。
於是,他和夥伴們一起,潛心謀劃,窮盡手段,不計性命和任何代價,最終親手將祭場掀了。
讓他們曾經美麗的家園,化為了一片廢墟。
如今,他身邊的同族,已經一個都不剩了。
昔日的夥伴們,也一一凋零。
但他還在。
「這就是我的家。」赤狐頭領轉過頭,看著葉圓圓,「即使它已經永遠回不去了。但我,」他指指自己,又指指天坑下面的人,「我們。和被抓進來的人不一樣,我們都生在這裡、長在這裡。
「這廢墟下,是我們的親族。這遍地碎骨之中,是我們的夥伴。」
我們的根就扎在這裡,是不會往外走的。」
黑面頭領看向葉圓圓的眼神,就像他記憶中聖山融化的雪水一樣溫和:
「就像你說的,只要人還沒有死,路就沒有絕。只是我們這些人的路從來不在外面,就在這裡。
「只要我們活著,那麼這腳下的土地,就依然是故鄉。
「而若是這裡面的路真的走不通了,我也願化為故鄉的一片土礫。和我的故鄉、我的親族、我的夥伴,歸在一起,被光陰淹沒。如是而已。」
因為葉圓圓的慷慨幫助,黑面頭領也已經竭盡所能地用坦誠來取信於她了。他正想再勸說兩句,讓葉圓圓相信他的好意,及時選擇抽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