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別墅樓體不大,灰色調的厚牆如同金屬磨鑄,給人一種高級冷感。結構緊湊整飭,窗口中等偏小,宛似幾隻嚴厲的眼睛,微微俯瞰庭院中的主播們。
遲一婉膽大心也細,環顧四周,低聲說一句:「這種構造的別墅要是隔音好,任你在裡面喊劈了嗓子,外面也聽不到半點動靜。」
雖然懺悔之城裡禁止使用攻擊□□具,更禁止鬥毆和人身傷害,但傷害別人的方式永遠不止一種。
林棋冰點點頭,在門廊下站定,左手按響第二道門鈴,右手手掌輕輕合攏,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
「叮咚。」
就在這時,別墅正門從裡面被打開了,林棋冰等人皆是身體繃緊,嚴陣以待地看向逐漸分開的門縫。
他們看見了一張令人訝異的熟面孔。
陳界平。
自上次角斗日分別後,他們已經許久未見,陳界平依然是灰色髮髻高挽,一副銳利的窄框眼鏡,脖頸筆直的高個子,她本人並不令人驚訝,讓林棋冰等人怔住的是她現在的狀態。
「不認識了?」陳界平面無笑容,扶了下眼鏡,她鏡框後有一塊顯眼的瘀傷,幾乎覆蓋了半邊顴骨,紫紅色,高高腫起了一層,狼狽極了。
放在現實世界,這已經是毀容的程度了吧。
林棋冰看向陳界平,對方的髮髻比在劇本里時更凌亂,沒了一絲不苟的樣子,她掃到了陳界平的胳膊,袖子下的手背整整齊齊三道抓痕,深可見骨,血跡半干尚還紅艷。
「你訂的榴槤?」林棋冰沒有進去的意思,提了提包裝袋,「就為了叫我們來見面?」
陳界平的嗓音倒還是平穩傲慢,道:「正確地說,是叫你。」
她說著,沒接榴槤就轉身,隨手從島台上拿起一支止血鉗,鉗嘴浸泡在水晶果盤的液體中,裡面還泡著一堆雪白的棉球,陳界平鑷起一顆,先後在臉頰和手背上點了下,那兩處駭人的傷口瞬間消失了。
染血的棉球被扔進垃圾桶,林棋冰注意到,那隻垃圾桶已經半滿了,堆積物透著紅色。
圓盤型的家務機器人飛來,自動在門口排出五雙拖鞋,陳界平回過身,道:「請進吧,我有事拜託你,和你們。」
「什麼事?」林棋冰巋然不動。
陳界平似乎不耐煩這種拉扯,終於卸下面具,板著臉無奈道:「進來就知道了,不會讓你們白來的,有報酬,我保證。」
林棋冰沒想到有一天能從陳界平口中聽到「我保證」這三個字,看來是真的有求於她。她想了想,還是換鞋進了屋子,同伴們也紛紛跟上。
幾人被陳界平領到二樓,左手第一個房間,房門緊閉著,林棋冰注意到那不是普通木門,而是一道有變形痕跡、箍了十幾條鋼索的金屬門。她眸光微微一深。
很安靜,不知道裡面是什麼。
「噓。」陳界平比了個動作,見林棋冰了解,轉身將門打開了一條縫。
首先映入林棋冰眼帘的,是一顆眼珠。
確切地說,是一顆鑲嵌在白樺樹皮上的眼珠,半閉著,像是在打盹。
一個人體大小、通體覆蓋白樺樹皮的怪物側臥在床上,背對著門口,灰白色樹皮隨著呼吸而翕動著,露出底下深紅色的血肉。
它的樹節處長著眼睛,人類的眼睛,那顆眼珠恰好生長在樹皮人的脊椎中央,偶爾流出植物和血腥味相摻雜的樹汁,或者說眼腺分泌物。
陳界平只給林棋冰等人看了一眼,旋即仿佛牴觸什麼似的,快速合上了門,帶著他們走下樓梯。
「那……是個人?」林棋冰用盡最大膽的猜測。
「是的。」
「為什麼會變成那樣?」
「他以為自己是樹。或者他記錯了自己本來的樣子,以為人類長得和樹一樣,就這兩種可能。」
林棋冰微微睜大眼睛,「記錯了,就會變成記錯的樣子?」
那她洗腦自己長了八個輪子,豈不是明天就會變成東風重卡?直接碾平互助者總部了。
「而且人怎麼會忘記自己真正的樣子呢?」遲一婉小聲道:「就算是瘋子也不至於呀。」
陳界平忽然停住腳步,略帶嘆息地看著林棋冰等人,指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