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朗」的一絲一毫都和真身沒有區別,包括記憶、行為模式和慣用表情,但芯子和感情完全不同,他的存在是為了殺死主播,而接下來的行動印證了這一點。
林棋冰等人抬起頭,周圍的建築已經全變成了相同的複製版本,一座又一座矮樓層層疊疊,從遠到近,排列著一模一樣的「崔氏醫館」牌匾。
而那支旗幡也被複製了無數份,高支在各處,變成了一種循環重複的樹林。
「你們是逃不掉的。」
「沐朗」凝視著林棋冰,忽然笑得很快活,他吐出這句冰冷的話。
林棋冰並無動作,連反擊也沒有,她只是靜靜看著「沐朗」,而「沐朗」也如預知命運般,緩緩閉上了眼睛。
飄落的冰晶愈來愈密集,最後一絲雨也被凍結,那些旋轉的小眼睛再度失去視線,北風哭號,又是一場新雪。
「嘭。」
「沐朗」的身形爆炸在雪片中,他留下了一個眷戀但森然的微笑,隨後如破碎氣球般消失了。
林棋冰站在原地沒動,掌心一空,那種冰涼的觸碰感消失,只剩「沐朗」的最後一句話盤旋在腦海里。
——「你們是逃不掉的。」
這話里似乎透著另一層意思,是對誰說的?又是誰對她說的?
林棋冰的思緒被侯志打斷,對方嘆服道:「林姐,你是怎麼看出那個沐朗不對的?」
「少了點東西。」林棋冰遲遲回了一句。
一行人穿梭在風雪中,由林棋冰引領方向,去往一個陌生的地點,侯志還在喃喃苦思,「到底少了什麼東西?」
他看了林棋冰好幾眼,還是不敢問,只是回憶起遇到「沐朗」時,他著實和對方抱了一下,應該什麼都沒少才對啊……
林棋冰也不解釋,靜靜向前走。 「沐朗」的身體其實和沐朗一模一樣,如果脫掉衣服,很可能連肩膀上的傷疤都複製了。
唯一少的那一點是,林棋冰留在他身體裡的邪祟觸鬚,她一看到「沐朗」,卻沒有本體和分支的感應,於是就發現了這個差異。
周圍的建築已經隨「沐朗」的爆炸而恢復正常,一行人穿過戲院和繡坊,從一戶人家的後院翻過去,越過一支掛滿裹腳布帶子的竹竿,跳牆時,還碰掉了灑在牆頭的花生蓮子,底下墊著紅紙,這是一戶剛結婚不久的人家。
「咱們去哪啊?」侯志神經大條地問,在場除了遲一婉,也只有他敢隨隨便便細究林棋冰的決定。
「去找沐朗。」林棋冰回答。
就在剛剛,林棋冰攜帶的邪祟本體,接收到了一道微弱的信號,來自正在前往的位置。
一行人趁著風雪快速穿梭,終於在五分鐘後停下腳步,林棋冰站在一處矮屋前,低頭邁入一道破舊的門檻。
這院子不像做生意也不像民居,既沒晾著菜蔬衣衫,也沒什麼生活痕跡,沐朗從兩隻大花盆後面繞出來,笑道:「你們猜,我在這發現了什麼?」
同伴們向後退了半步,林棋冰卻走上前去,看向他手裡的東西,其餘人這才鬆了口氣。
沐朗拿著一張紙,紙上的字跡很清勁,抄了一篇半文半白的課文,文意淺顯生動,像是給小孩子啟蒙識字用的。
落款處寫了一個名字,叫做書慧,沒帶姓氏,只是那「書慧」旁邊,畫了一支小小的杏花。
林棋冰等人的表情變得驚喜,沐朗指了指屋子裡,笑道:「我還沒進呢,要一起嗎?」
一行人跨過門檻,屋內是一排排桌椅,陳舊得很,但桌上很安寧地放著紙筆,其上筆畫稚嫩。
幾人對視一眼,周圍的桌椅瞬間消散,場景切換到了一片斜陽餘暉中。
還是這院落外的街道巷子,戰火似乎暫時褪去,周圍百姓各自行路營生,一個推著的木板車的貨販走過去,身上的衣服是棉褂子,車裡的貨卻是西洋玩意和白條肥皂,這裡大約是二十年前,處於舊和新的交匯處。
木板車推走,露出了後面過來了三個女學生,都梳著麻花辮,兩邊的較矮,大約十二三歲,中間的較高,看樣貌已經二十多歲,神情卻靜謐而天真。
她們背著書包,嘰嘰喳喳說著功課,今天講了國文,明天要學算數,後天先生放假,要去洗衣河旁邊的小碼頭玩。
中間的那個正是春杏,她穿了一條洗得發白的深色裙子,盤扣領,身上挎了只布袋子。
竟是前所未有的樸素,原本遲鈍的眉宇間多了一些靈動,雖然反應還是慢,但和兩個年小的同窗說得一來一往,再不是原來的模樣。
那兩個小姑娘也不因年齡大而排擠她,三人笑眯眯地往前走,左邊的在岔路口轉彎,過一會,右邊的那個也停下揮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