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昏迷程度減輕的沐朗忽地動了一下,似是對痛楚有所感知。
尖針從腹腔黏膜中刺過,濕紅黏滑,引去猙獰的手術線,仿佛縫製一隻過於栩栩如生的玩偶。
刺目的燈光中,沐朗滿額冷汗,驟然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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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林棋冰走出手術室時,窗外天色已經微明,遲一婉還等在外面,侯志也靠在牆上打盹,她迎上林棋冰,「沐朗怎麼樣?李再去監察巡邏任務了。猴子說什麼都不走。」
「還睡著。」林棋冰的聲音有些疲憊,「手術情況不錯。叫人把飯送到外間休息室。不,我親自送吧。」
手術室門厚重且隔音,遲一婉等人只聽見裡面悶悶的嘈雜聲,但對林棋冰來說,這是一夜無止無休的折磨。
因為沐朗一直在尖叫,不知道為什麼,可能由於痛楚過於激烈,他好像不認識梔子和宋啟三了。
他像一個過於靈敏而壞掉的玩具,每當針尖或止血鉗觸碰到肚腹深處時,他就會掙扎著逃跑,但同時被觸鬚和符咒按回去,於是他用嚎叫來宣布精神上的逃離。
林棋冰在絕望中生出一絲奇怪,她懷疑宋啟三的手術線根本沒用,因為它們看似縫住了沐朗的肚子,可痛嘯還是會從裡面鑽出來,聲音從線痕的間隙中溢出——沐朗好像在用腹腔而非喉嚨尖叫。
那道她豁開的令人想哭的傷口,仿佛成了一張閉不緊的大嘴巴。
但奇怪的是,當林棋冰進入沐朗視線的時候,他竟然會短暫地安靜下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隨她轉動,水盈盈的,直到宋啟三的下一次縫合。
林棋冰只能握著他的手,感受邪祟觸鬚傳來的每一次黏膜和腔體的抽搐,還有滑過掌心的冷汗涔涔的指腹。
就這樣折騰了整整一晚上,天亮時分,最後一根輔助的觸鬚離開了沐朗的腹腔,取而代之的是平整的縫合線。
林棋冰將一小團邪祟留在沐朗身上,隨時監測,以防止出現突發狀況。他早已聲嘶力竭,再度昏睡過去。
一種恨意在心中悄然滋長,事實上,除了殺害白鴿的伯勞鳥外,林棋冰沒有很鮮明地恨過誰,但這次她心中縈繞著前所未有的陰冷情緒。
血色魚鰓。
「搜尋工作怎麼樣了?」林棋冰問道。
侯志揉了揉眼睛,站起來,道:「我隊和葉妙鈞一隊都已返回,只有最開始找到的那一支旗子。不過根據昨夜對懺悔之城的監測,五十支裁決旗幟中,約有三十九支被當眾使用,再刨除我們手裡的,剩下的十支可能藏在別的勢力中,或者沒被找到。」
「也可能是在暗處被悄悄用掉了。」遲一婉補充道。
下一輪裁決旗幟的發放時間,是今晚六點整,還有十幾個小時。不知道這一輪的旗幟會不會隨之失效。
林棋冰點點頭,接過焦糖送過來的咖啡,目光向後一掃,小人偶提著一包早餐和洗漱用品,躬身進了手術室外間。
「和李再說一下,在沐朗康復之前,宋啟三暫時不能放回去,但要保證他的存在不被人知道。」
林棋冰抿了口咖啡,強壓下精力消耗過度的疲憊,她拒絕了侯志勸她休息的提議,正待返回手術室查看情況,對方苦笑著嘟囔了一句,「您才剛出來十分鐘。」
就在這時,走廊另一邊出現了胡九萬的身影,他先是踮著腳看了眼手術室,這才對林棋冰匆匆道:「團長,有人找您。」
來的人不是主播,也不是飛行機器人,而是一個陌生的店員人偶,他的衣服印著熟悉的logo ,是一隻可可愛愛的小紅蘑菇。
靚甜甜?
林棋冰原準備將人偶迎入會議室,對方卻止步不前,假人模特的僵硬面容沒有表情,只留下了一提蘑菇飲料和一張帶有店鋪地址的小單子,代表一個邀約。
「我還有飲品要去配送,如果您方便,請儘快到那裡一聚,委託人有要事與您商議。」
是誰借著發單的機會,悄悄約她去見面?林棋冰可不記得自己認識靚甜甜的老闆。會與昨夜的事件有關嗎?
將駐地內的事情交給遲一婉,林棋冰直接瞬移到那家連鎖店附近的巷子中,原地站了一會,差不多攢夠鈷藍珠子的能量,她這才登門進店。
那張小票單被放在櫃檯上,林棋冰一個字都沒說,而店內的另一個店員人偶非常熟稔,直接將她帶到後間。
穿過充滿甜滋滋飲料味道的櫃檯,這間店面不大,後面只有兩三個小包間,能容納四五人的樣子。
林棋冰關上包間門,圓桌旁已經坐了個熟人,錢默東。
「你沒有自己的地方嗎?那不是更安全。」林棋冰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