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棋冰看著黑髮人偶先後通過面部、掌紋和聲紋三道識別程序,自己有樣學樣,果然平台門禁也亮起了綠燈,看來她的信息已經被錄入議會。
第二個想法是,黑髮人偶應該經常替代樹方來開會。
他們進入了一條銀灰色的長廊,到處都如鏡面般無色且光潤,但並不晃眼,只是模糊了距離和空間,若不是腳下只有虛影而無漣漪,林棋冰會忍不住懷疑自己行走於水做的天地間。
值得注意的是,踏上懺悔之塔的一瞬間,林棋冰視野上方就出現了一個紅色的禁止符號,代表此地禁止主播發生戰鬥和傷害行為。
「前面就到了。」黑髮人偶還未說完,迎面走來一道高大的白色影子,宛如一座移動的希臘白石女神像,眉目超然,鬢髻高盤,正是藍蓮花副團長香英蘭。
她率先出聲:「林團長,秦小先生,上午好。」
林棋冰應聲回禮,餘光詫異地投向黑髮人偶,樹方不是說他沒有名字麼?
「晨安,香首席。」黑髮人偶微微鞠躬,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對林棋冰說道:「秦宮所有人偶,都可以被稱為秦小先生或者秦小姐,不過在外面很少有人這麼叫就是了,更不算實際的名字。」
林棋冰捕捉到這個字眼,「在外面?」
黑髮人偶非常人性化地嘆了口氣,他的機械喉結輕輕一滑,「一看您就沒在秦宮點過陪伴型人偶服務。」
「太貴了。」林棋冰老實回答,又想起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比起人偶們用寶石美玉雕琢的眼珠也絲毫不輸,說道:「而且我也不需要。」
香英蘭已經來到林棋冰和黑髮人偶身前,她看向林棋冰,不知陳界平有無向她匯報林棋冰的近況。
只是那張雕塑般的臉帶著笑意,很溫和,似是什麼都不知道,又像是什麼都知道。
「咱們進去吧。」香英蘭說著,拉開了眼前的大門。
那門原本隱沒於水幕般的牆壁中,一絲縫都看不見,但隨著香英蘭伸出手,竟緩緩旋出光滑如鏡的一大塊,露出裡面的房間,林棋冰跟在兩人之後走了進去。
他們來得不早不晚,這個巨大空間中有一張圓桌,足有籃球場那麼大,稀疏地排列著各色椅子,已經坐滿了一半,另一半還空著。
香英蘭和黑髮人偶分別向他們的席位走去,分別是一把櫸木高背椅和一把帶有鐵藝荊棘的王座形黑椅子。
其他的椅子也各不相同,有貴妃榻式的坐具,還有薄荷色的護頸電競椅,林棋冰甚至還看見了一把太空艙似的超現代椅子。
循著名牌,林棋冰很快找到設有「昨日派對」四字的空座,那裡放著一把很簡單的不鏽鋼扶手椅,算是眾多特色椅子中最平平無奇的一把。
什麼嘛,看起來和單位採購款差不多,還是被吃過回扣的那一類。
林棋冰感覺一道帶有笑意的視線投向自己,不是香英蘭,對方已經和旁邊的主播交談起來。
視線來自黑髮人偶,他沖林棋冰眨眨眼睛,不知為何,林棋冰很順利地接收到了他的提點。
坐入不鏽鋼會議椅後,林棋冰敲了下扶手,屁股下的人造革硬面,竟然瞬間變成了閃著銀光的高級絲絨,墊子彈而不僵,將人包裹在裡面,它變成了一把色彩極度冷淡但是質感毛絨絨的好椅子!
而且極其符合林棋冰的審美。
她剛才感覺大腦好像被舔舐了一下,就在冒出「想要一把好看椅子」的瞬間,那個想法被不知道什麼東西舔走了。
奇妙的同時,林棋冰心中微微發寒。
這椅子和她倉促幻想的一模一樣,甚至還補全了模糊的細節,更為盡善盡美。
「這是議會的第一種神奇之處。它能知道你想要什麼椅子,並且滿足個人風格。當然,這種心有靈犀僅止於椅子。」香英蘭也發現了這個小插曲,隔著兩個座位——也是很遠一段距離對林棋冰說道。
林棋冰還是有一種被窺探了的感覺,她沒多說什麼,只是深深陷入那把銀灰色絲絨大扶手椅中。
而且每個席位的面前都放了三個純銀色的鏡面小方塊,這是做什麼的?
過了不到半分鐘,她聽見在座的一位陌生女性說道:「我們的最後一個成員到了。」
林棋冰不禁有些驚奇,這巨大圓桌旁邊的座椅空了一半,為什麼說只剩最後一個人,其他人呢?
話音未落,那扇水鏡般的大門再次被開啟,其後走進來的人是個老熟人。
血色魚鰓這次竟沒穿黑蛇皮夾克,而是換上了一件松石色的類似軍裝的長大衣,兩肩平直挺括,胸偉背實。
若是在現實世界,林棋冰會贊同這身衣服威嚴帥氣,但由於之前的過節,她很難不覺得血色魚鰓像一塊會走路的青色麻將。
血色魚鰓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但他臉上含笑,微微環視一圈,便徑直走到林棋冰旁邊的空位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