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林棋冰和錢默東共同來到臨時市場,外圍已經張貼監管委員會的告示,有以張老闆為首的一幫小商戶聚集在入口迎接,既是讓錢默東認認他們的人頭,也是來探探錢默東這個前任老互助者的底。
不過,當眾人看見錢默東身側站著林棋冰時,那些打量窺探的目光全都收回去了,都低下頭。
聯軍首領t親自來背書,一時間揣著陰謀主意的算盤家也熄了火,張老闆主動跑過來,請纓帶林棋冰二人參觀市場。
林棋冰表情溫和:「不必了,這裡全權由錢先生主理,我就是來沾光看個熱鬧。」
她側身讓權,錢默東謙讓一番,到底讓林棋冰先行入市場,自己則一揮手,兩名他自己的下屬跑進來,其中一個張貼昨夜擬定好的市場管理條例,另一個各家商戶巡了一圈,發放手冊兼統計人員業務名單。
這都是做給人看的,臨時市場的底早就摸清了,錢默東也知何人可用,何人需要防範。
一切有序進行,林棋冰沒有多留,在臨時市場轉了一圈,和占比1/3的、明面上打著昨日派對和聯軍徽記的小老闆招呼過後,不動聲色地與其他兩三名未有徽記的暗線對過目光,她見錢默東在這左右逢源得忙碌,於是悄然離去。
這一早上應光沒來,之前惦記臨時市場的其他幾個競爭者也沒露面,像是樂於成人之美,把這塊蛋糕完完整整留給了聯軍。
林棋冰衷心希望錢默東能如他計劃的那樣,在吃蛋糕之前找到內藏的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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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昨日派對駐地,一切如常,只是李再終於截住林棋冰,說:「刀青和趙德勝那有點事,您最好去看看。」
林棋冰眉頭一動:「他們要離開?」
刀青和趙德勝的存在,隨著趙德勝重傷漸愈而愈發尷尬,昨日派對倒不是容不下這二人,尷尬的只是他們自己。
如果他們像宋啟三那樣不在乎什麼榮譽和世俗,大可以憑藉和林棋冰的情分,藏在昨日派對里過舒舒服服的生活,甚至謀個不用拋頭露面的職位。
但看李再的臉色,林棋冰知道沒成。
沒成的原因有兩個,第一是這二人不是被人豢養的性子,第二她能猜到幾分——皮百里還活在外面。
有的時候吧,認命容易,但是死心很難。
皮百里和互助者聯盟剩下的人活在懺悔之城裡的某個角落,艱難如喪家犬,甚至和以前比百倍落魄了,這個事實切割著趙德勝和刀青的內心,讓他們沒法在聯軍的枕頭上安睡。
「我閉不上眼啊,林團長。」趙德勝看向林棋冰的表情頭一次卑微至極,他低著頭,滿臉都是羞愧和掙扎,「我們在這好吃好喝,以前的兄弟姐妹在外面被攆得跟兔子似的,不知能活到哪一天,難道我就在這躲著嗎。」
現在還伴隨皮百里左右,沒有投降生命洄環的互助者,美化點說都是忠肝義膽冒死之徒,但他們的生命就像秋霜打落前的細草,或者高緯度嚴寒時一閃而過的流浪貓狗,可預計地,會很快凋亡在某個無人在意的角落。
林棋冰挑了下眉,看向身上還纏著繃帶的趙德勝,和蔫頭耷腦的刀青,「所以你打算帶著刀青,出去和他們一起風餐露宿,甚至……同生死共命運?」
趙德勝提了提洇血的繃帶,很痛苦,「我們是和路姐一起進的劇本,路姐沒保住,我們卻出來了,沒臉見人哪。」
林棋冰能從字面上理解他,但實在和他沒法溝通,捏了捏眉心,「當初是你拼一口氣跑到我這來,求我救他的。」
趙德勝的頭幾乎埋在自己胸前,刀青的狼頭嗚咽幾聲,尾巴都夾在腿里了。
她指向刀青,難得面部表情活躍,直接走過去,冷冷白了對方一眼,「我救了他的命,救了你的命,你們欠我聯軍兩條命,怎麼好意思說剛才的話的?」
看熱鬧的梔子在一旁幫腔:「對啊對啊,在你們身上搭這麼多人力物力,不連本帶息還清了就想跑啊?什麼人吶。」
趙德勝有點想說賒欠一段延後必報,但轉念發現自己可能沒有以後了,又沒話講。
林棋冰打量他一番,「你忍心帶著刀青去送死?刀青你也別裝聽不懂,你忍心看著趙德勝去死?」
兩人被訓得抬不起頭,但最後也沒吭聲,林棋冰揮揮手,「先把傷養好,實在想死,我把你倆送到錢默東那邊去,他那頭正兇險著,有人想借臨時市場害我,你們償完這個債,就放你們走。」
刀青聽到「有人想害」的時候豎起了耳朵,林棋冰卻不耐煩再和他講話,也沒問兩人答不答應,轉身離開了。
梔子在背後還笑嘻嘻地勸:「老錢和你們原來都是互助者,想必很有話說。」
林棋冰帶上門,梔子這是說錯了,趙德勝和錢默東著實是沒話說的,趙德勝是皮百里那一系的,在錢默東叛出互助者聯盟之前還有幾分面子情,現在嘛,難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