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危一手抓著紙人令它動彈不得,一手接住了滾落的蠟燭,冷冷道:「抓到你了。」
紙人陰森森地盯了他片刻,忽然用力向後一撤身,伴隨著清脆的撕裂聲,它扔下了斷掉的一截手臂,迅速地向門外逃去。
它的速度的確很快,但也有人比它更快。眨眼間,整間房中金光驟然亮起,摧枯拉朽一般,堪稱悍然地驅散了屋內的異香。等到光芒黯淡下來後,紙人身上已經多出了一張符紙,將它徹徹底底定在了原地。
確認紙人已經沒有脫身的機會,郁危鬆了口氣,在身上點了幾下,解開了封住的嗅覺。隨著動作,濃稠的蠟油在臉上流淌交織,變得一塌糊塗,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妖異詭譎,血一樣刺眼,看上去近乎觸目驚心。
他坐在床邊,看見謝無相直直朝這邊走過來,想要抬手擦一下臉,又不想弄到手套上,於是問:「有方巾嗎?」
似乎沒想到他第一句話是這個,謝無相原本打算要蹲下確認他的狀況,聞言身形頓了頓,語氣比先前淡了不少,道:「沒有。」
沒有,那就只能用手擦。蠟油本就黏稠,郁危咬著指尖把手套摘了下來,試探著抹了一下,感覺非但沒有擦乾淨,反而變得更髒了。
不僅如此,手上也沾了蠟油,黏糊糊髒兮兮,這下只會越擦越髒了。
他蹙著眉開始想辦法,忽然聽見一言不發圍觀了全程的謝無相用氣音笑了一聲,像是沒忍住:「需要幫忙嗎?」
他一直沒說話,郁危還以為他走了。他下意識抬起頭:「你不是沒有方巾嗎?」
謝無相盯著他的大花臉看了兩秒,又笑了一聲:「現在有了。」
什麼叫現在有了……郁危還沒反應過來,他便矮下身來,手裡拿著那塊「原本沒有」的方巾,氣息忽然挨得很近。
後腦被一隻手輕鬆扣住,力道不大,似乎只是防止人往後退,但也鎖定了兩人間的距離。謝無相蹲在他身前,將他額前凌亂的碎發捋到後面,髮絲扯得頭皮微微發緊,然後,柔軟的布料挨了上來。
蠟油本來就很難擦,需要用些力氣才擦得乾淨,但謝無相做起這件事來,就好像根本不費勁,郁危只是感覺到他指腹帶著微微的力度和熱感,透過方巾,不輕不重地按壓在他的額頭、眉骨上,溫度一點點暈開。
不疼,比自己胡亂擦的時候要舒服很多。
後腦扣著的不容忽視的力道迫使郁危輕微仰起頭,蠟油緩慢地流動著,蜿蜒迤邐,幾乎要淌進眼裡,他眯了一下眼睛。
謝無相的聲音隨即落入耳中,氣息溫熱,近在咫尺:「閉眼。」
郁危就聽話地閉上了眼。下一秒,他感覺到謝無相的手指抹過他的眼皮,彌足細緻地將他眼睫上沾的蠟油擦乾淨,又換了一面去擦他的鼻樑。
這種感覺很奇怪,像是被人用手指一寸寸地摸過整張臉頰,觸感深刻而強烈,好似一場溫柔的入侵。
不過是他要謝無相來幫自己的,郁危想。幫忙擦個臉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是他,也不會拒絕,只不過肯定不會這麼溫和細緻,可能三兩下就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