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的古神也會掉頭髮。這個認知讓他有些感興趣,終於抬了下眼,問:「你以前也掉過嗎?」
明如晦回頭,看了他一眼,眼裡有笑意:「當然。」
「有的小孩睡覺很不老實,」他悠悠道,「做著夢,也要揪我幾根頭髮。」
「……」郁危完全不記得有這樣的事。他看著那縷銀白色的髮絲,在春日暖洋洋的光下,折出奇異的、綺麗的色彩,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很珍貴嗎?」他問。
明如晦說:「和骨肉一樣,都是不能輕易給人的東西。」
郁危終於從那根銀絲上移開視線,看向對方,問:「給了會怎樣?」
雲淡風也招搖,那人垂下手腕,髮絲飄搖著落入桃花溪水中,隨潺潺流水遠去。
他說:「會萬劫不復。」
……
望著石牆安靜出神了一會兒,郁危伸出一根手指,試探性地抵在了上面。沒有預料中的阻力,神識暢通無阻地穿透牆壁,堪稱歡快地鑽進了纏繞在神骨外的識海,像一塊融化在溫水中的冰塊,水乳交融,彼此糾葛。
畢竟他的靈識有一部分來自對方,算是同根同源,不被排斥也是正常。
明如晦在留下這片識海的時候,有沒有算到百年後的某一天,他無意中收留的徒弟會回來。
指尖傳來熟悉又安心的感覺,他忽然有點想回崑崙山了。
郁危短暫地放空了一陣,指尖動了動。下一秒,他聽見身後,有人忽然開口:「歪歪。」
聲音與記憶深處的某處緩緩重疊,一近一遠,仿佛有人在他的耳畔輕聲呢喃。郁危神色微微發愣,再去找尋時,那種異樣的感覺卻散了。
他回過頭。空蕩蕩的祠堂里,謝無相不知何時又回來了,神情有些奇怪,目光停留在他的手指上,微妙地定格了許久。
郁危覺得識海似乎輕輕盪了一下,如同平靜的水面泛起漣漪,很快順著神識傳遞到他的指尖,惹起一陣發麻發癢,緊接著,被觸碰的地方開始毫無預兆地發熱。
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他愣了一下,下意識蜷起手指。從識海脫離出來的瞬間,指腹的酥麻感消失了,連不正常的熱度也很快褪去,好像剛剛那些異樣從沒出現過。
四目相對,謝無相眸色深沉,少見地沉默著,看上去有些反常。
郁危便率先打破寂靜:「你怎麼回來了?」
被人發現自己對著牆發了這麼久的呆,他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好在謝無相併不知曉牆後面是什麼,不然指定會以為他對明如晦的神骨有什麼想法。
「他們上去了,」謝無相道,「見你一直沒跟上來,我過來看看。」
他說完,郁危少有的沒有搭腔,兩人之間就這麼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謝無相忽然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那種異樣感從他身上褪去,他斟酌著問:「還在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