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瞥見對方又俯下身去,不知用了什麼辦法讓郁危心甘情願鬆開了手。見謝無相神色如常走過來,邵挽只覺得喉嚨發乾,斟酌著問:「謝仙長,我師哥……他沒事吧?」
謝無相沒回答,臉上很罕見地沒帶笑意。他垂著眸,給自己沏了杯茶,一副在想事情的樣子。
邵挽等了一會兒,沒等到答覆,猶豫不決又問了一遍:「謝仙長?」
這次有回應了,謝無相「嗯?」了一聲,反應慢半拍地扭過頭看他。
「……」對方也很少會這樣心不在焉。邵挽重複了一遍問題,末了,又格外關心地加了一句:「師哥是不是說什麼了?我剛剛好像聽見他開口了。」
謝無相倚在桌邊,心神不定地端起茶盞,先是回復了一句「沒事」,然後又過了半天,才想起什麼似的,開始睜眼說瞎話:「有嗎?我怎麼沒聽見。」
「……」
分明就有吧!他當時聽見了一個名字,隔得遠,聽不清楚,但總之不是謝仙長的名字。
不過轉念一想,邵挽又明白了。也是,被人抓著手腕,喊得卻是別人的名字,謝仙長肯定會心裡不舒服,不想說也正常。
再一想,又想到了當時將郁危抱在懷裡的那個人,表情更古怪了——說不定謝仙長也看見了。
他有些同情地看了對方一眼,但謹慎起見,沒有問。謝無相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垂眼看著茶盞中泛白的茶沫,從放才開始,便少有地感到了心神不寧。
指尖反覆摩挲著光滑的杯壁,他忽然問:「邵挽,你還記得是怎麼遇見你師哥的麼?」
邵挽一愣,心虛道:「……就是……師哥呀。」
他心裡很沒底,緊接著,果然聽見對方道:「你可以不用瞞我。」
邵挽於是泄下氣來,偷偷看他,很沒底氣地說:「你發現了呀。」
謝無相嗯了一聲,說:「早就發現了。」
「好吧……我們的確不是師兄弟。」邵挽低著頭,「其實我也不知道師哥是從哪裡出現的,他自己可能都不記得了。」
他躊躇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那天我本來是要出去打水的,結果在河邊,發現了一隻魂體傷得很重的鬼……就是師哥。」
他說完,房中安靜了一會兒。大概有半炷香的時間後,謝無相低聲重複了一遍:「……鬼?」
這一個字之後,邵挽隱約感覺到什麼東西變了。沉沉的,壓著他喘不過氣。
謝無相微微垂下眸,看著他,或者說他的視線根本沒有落點。他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為什麼會變成鬼?」
邵挽莫名地有些緊張。他總覺得有些不一樣,因為謝仙長很早就知道了他和師哥的身份,但卻從來沒有介意過,也沒打算刨根問底——今夜卻不一樣。
他想了想,回答道:「人死了,就會變成鬼。」
他是在河裡淹死的,死後變成了鬼,一開始沒有形體,漫無目的地在外面遊蕩,看著鄰里將自己的屍身從水中打撈上來,看見爹娘痛哭,然後在一個下雨天被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