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危有些莫名其妙,但又不打算弄明白,叫什麼對他來說也沒差。
他問:「那你叫什麼?」
「告訴你了,就要記得。」仙君垂下眸,引著他的手,在地上寫了三個字,「認字嗎?」
郁危沉心靜氣,盯了那幾個好看的字半天,念:「日口日。」
「……」
被叫做「日口日」的仙君一言難盡地看了他半晌,先是嗯了聲,又說:「只會念半邊?」
被瞧不起,半大小孩不樂意了,皺起清秀稚氣的眉,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地應了。
仙君新奇道:「怎麼被叫錯名字的是我,不高興的反倒成了你?」
郁危原本冷著臉,聞言心中警鈴大作,終於想起來自己還得裝乖留下來,於是有些僵硬地扯出一個笑。
對方視線落在他硬邦邦提起來的唇角,饒有興趣地看了一會兒,評價道:「嗯,這次是幸災樂禍的笑嗎?」
「……」
高興不行,不高興也不行,郁危的嘴角瞬間垮了,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很違心地說:「對不起。」
他那師尊立刻很自然地接受了,欣然道:「沒關係。」
「以後會教你識字,先學這幾個好了。這樣,一輩子也不會忘了。」他頓了頓,輕笑一聲,說,「跟我念,明如晦。」
……
郁危陷在不安穩的夢裡,蹙著眉,低聲跟著夢裡的人念道:「明如晦。」
他隱約感覺到自己已經不在浴桶里泡著了,而是躺在厚厚的、柔軟的床榻上。房裡燭光暗沉不晃眼,燒成燭花時發出輕微的噼啪聲,恬淡寧神的薰香,都引得人往更沉的夢境墜去。
郁危翻了個身,把被子蹬掉,繼續睡。
……
明如晦沒有食言,從那日之後,就開始日日教他認字。
除卻基本的功課,郁危還要練習符術、修行靈力,修習之餘,又被派去幫椿澆花種地、鋤草趕鳥,一天下來,經常在晚飯時累得睡過去。
雖然累,但很新奇。從前他不知道世上有一座山叫崑崙山,不知道符術是這麼厲害的東西,也不知道原來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自己好。
他以為自己會被打上另一個奴印,但明如晦卻從來沒有逼他做過什麼危險的事情。最嚴重的一次,是罰他抄了一百遍自己的名字,因為他為了省時省力,故意寫成了「日口日」。最危險的事,是讓他幫椿趕走偷吃胡蘿蔔的兔子,結果他不熟悉路,一不留神掉進了河裡。
在樓家日復一日的折磨似乎都變得不值一提,郁危抱著熱氣騰騰的粥碗,眼睛裡被蒸出一層霧一樣的水汽。他認真地想,要是能一直留下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