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會說話,但卻是因為郁危才存在,因為明如晦才生出了靈識,關鍵時候,強烈的執念竟然真的衝破了桎梏,進而與郁危心神相通。
困困符站起來,兩個角都耷拉著:「歪、歪。」
它很沮喪。殿下賜予它靈識,要它照顧好郁危,可它沒做到,反而眼睜睜看著對方倒在了一片血泊里,怎麼叫也沒有反應。
就在它也絕望的時候,地上的人原本冰冷蒼白的面容又緩慢地恢復了血色,胸前猙獰的傷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慢慢地,有了呼吸。
困困符不知道是為什麼。它心有餘悸地抱住了郁危的手指,像是怕他又會再次消失一樣。
郁危垂下眼,怔怔摸向自己胸口的刀傷,入手卻光潔平整,仿佛從來都沒有那一道貫穿心臟的深長傷口。
癒合了……為什麼會癒合了?
莫名的不安在心中不斷放大,悄然蔓延,連同到最後,越來越懸而不決,越來越劇烈。郁危忽然道:「我要回山。」
壓抑到極致的冷靜後,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緊繃的喉嚨中艱難擠出,連話音末尾都帶著細微的顫抖。
「我要回去。我要……問清楚,」他喃喃道,「……我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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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山的時候,他的生辰已經過了兩日,明如晦也沒有按照約定的那樣,下山來抓人。
困困符縮在衣領里,探出一個頭,顯而易見地有些激動。郁危把它按了回去,在山門邊的石頭旁坐著等了很久,直到天色都黯淡下去,霞光浮現,也沒有等到任何活物。
風吹林葉,沙沙作響,除此以外,滿山卻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靜,仿佛從來沒有人居住一般。
郁危找不到熟悉的毛茸茸們,也找不到三七。他蹙起眉,想著明如晦可能是下山去了,同時抬腳往山上走去,路過那片草木枯萎的山谷時,心跳忽然加快了許多。
為什麼……枯萎的面積變大了?
郁危撥開眼前的雜草,怔愣間望去。他走前還安然無恙的山谷,此刻判若兩世,面目全非,頹敗、萎靡,破土而出死亡的氣息,只剩下一抹微弱幽淡的藍。
桔梗花。
花瓣柔軟招展,泛著淺銀色的光暈,在荒蕪中,安靜地等待著。
郁危像是被定在原地,下一秒,忽然轉身,往山頂跑去。
他飛快地邁過眼前的石階,無措與恐懼在身體深處蔓延,像是發生發澀的毒素,在骯髒的血液里生根發芽。
房門被猛然推開又慢悠悠彈回來,發出吱呀呀的鈍響。
郁危站在澹雪小築的門前,有些發怔。
沒有人。
空的。
還未來得及關嚴的支窗下,風雨飄搖打濕紙頁,未乾的水漬是深褐色,暈開古樸墨跡。香爐內的火要滅了,一豆火光微弱閃爍著,余灰鋪滿爐底。桌上擺著剝好的荔枝,但放的太久,已經乾癟難看。
可能剝它的人也沒想到,要等這麼久,要等過兩輪日升月落,等到都不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