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湯色澤清澈透亮,像一盞琥珀。明如晦看了很久,接了過來,嗯了一聲,淡淡說:「沒人會不喜歡。」
郁危微怔,看見他低頭,慢慢地喝了一口茶水。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然後又緩緩鬆開,盡力維持住臉上的神色,儘量自然地問:「怎麼樣?」
「很不錯,我不挑。」明如晦隨口說,「現在能好好回去睡覺了嗎?」
郁危哦了一聲,站起身。
窗外的雨好像停了,夜色漸漸褪去。燭火燃燒的噼啪聲時斷時續,光影投射在斑駁的牆壁上,形成一道道扭曲搖曳的影子。他一聲不響地走到門口,回過頭,眸光在對方臉上一掃而過,突然開口:「明如晦。」
對方依舊坐在桌邊,撐著頭犯困,聞言半掀起眼皮看過來。
光影在他臉上斑駁明滅,留下一個模糊的輪廓。長發垂落身側,只是被世俗染指,被凡塵的七情六慾、世人的無盡欲求深深染黑,與高高在上的身份分割成兩個截然不同的極端。
「忘記說了。」郁危垂下眼,低聲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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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澹雪小築出來,郁危回了一趟竹舍。
困困符今晚睡得很香,半夢半醒中聽見開關門的聲音。小紙片子撲簌著動了動,扒住了對方的衣服:「歪、歪。」
燈燭被吹滅了,它感覺有什麼東西被放到了身邊。
「歪歪去哪、哪裡?」
郁危看了看天色,說:「去見明如晦。」
困困符聞言在夢裡掙扎了一下,但很快又被睡意拖拽回夢鄉,嘀咕道:「那歪、歪早點回、來。」
光線暗淡,郁危看著蜷縮的小紙片,還有放在它旁邊的小布偶,應了一聲。
他推開門走出去,天邊已經漸漸泛起了魚肚白,山巒的輪廓若隱若現,沉浸在一片柔和而深邃的暗色之中。
留給他的時間所剩無幾。
郁危的視線只在遠山上停留一霎,隨即毫不猶豫地轉身,頭也不回地往遠處的松林走去。雨水將積雪都融化,他飛梭過松林,滿地枯枝被踩得咯吱作響。
距離不斷拉近,心跳漸漸變得急促,最終他在結界的邊緣前停下來。
那片薄弱的結界上,裂痕依舊沒有完全恢復,宛如細碎的銀絲,在夜幕下閃著淡淡的瑩光。郁危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隨後抬起手,將掌心完全貼了上去。
——「只要你哪裡也不去,就足夠了……能做到嗎,郁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