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一還在雲裡霧裡,抬起腳打算和他一起走,下一刻,卻聽見對方沙啞著嗓音道:「你也認識樓九?」
他看見謝無相身形微微一滯,似乎被這個名字吸引了注意,扭過頭來。
樓渙手裡緊攥著一樣東西,仔細地端詳著它,然後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它告訴我,它認識你。」
那東西小小的一團,緊緊地縮著,是一隻很黑的還沒長大的小貓。它只剩一隻圓眼睛,右眼緊閉著,似乎是再也睜不開了。小黑貓氣息奄奄地被困在樓渙的五指中,但望向謝無相的時候,眼睛卻很亮,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謝無相也看著它,神色忽然變得異常平靜,靜得令人有些不安:「這是什麼?」
樓渙手中力道收緊,小貓立刻發出一聲氣若遊絲的哀叫。他道:「既然你認識樓九,那我告訴你,這是他當年剜下來的神相。」
「……」
劈山破陣也不曾亂掉的心跳有一剎那的停滯,謝無相很慢地重複了一遍,「神相?」
「沒錯,神相。」樓渙譏諷道,「這個小雜種,我把他送上山,他竟然敢騙我,自己一個人獨吞了成神的道法,竟然還真的覺醒了神相。」
「不過那又如何。為了成神,樓家、孟家、唐家……十二仙府,都在追殺他,誰不想從中分一杯羹?後來不知道怎麼了,他突然發瘋,把自己的神相都剜了下來……連著血肉生剜下來的,然後就再也沒人找到他了。」
「當時剜下來的神相是破碎的,有幾片到了我手裡,這些年過去,只剩下這一個,慢慢長成了這副模樣。」
「我發現,它只有見到了親近的人,才會有很大反應。」樓渙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你認識樓九,並且……與他的關係不簡單吧?」
他說完,看向手裡異常幼小的神相碎片。小黑貓一隻濕漉漉的眼睛始終一錯不錯地盯著眼前的人,但是卻不叫了,好像沒有力氣了,只是一直看著。
謝無相一動不動地定在原地,宛如一尊雕塑,周遭的空氣都微微凝固。翻湧激烈的情緒在眼底交織成一片複雜難辨的暗流,他沒有起伏地問:「你還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樓渙眯起眼睛,忽然咧開嘴角,話音詭異地放輕,惡意傾瀉而出,「樓九還沒上山的時候,我按著他的腦袋,給他灌下了一整碗惡神血,他一直在掙扎,口鼻都是鮮血,像是臨死前的樣子……我一直想再親眼看看那一幕。」
四周的空氣如有實質,扭曲、逼近,帶著毀滅性的壓迫感,擠壓著他的胸腔,令臟器都移位變形。疼痛令樓渙臉上的笑容反而變得更加癲狂,繼續激怒和挑釁道:「就算樓九他刺瞎自己的眼睛,剜掉神相,他還是樓家的藥奴,這輩子都是……」
下一秒,他的頭顱忽然被人按住,快得幾乎看不清動作。樓渙猛地睜大眼,聽見謝無相的聲音,挾著無盡的寒風,吹入耳中:「他不叫樓九。他有名字,叫郁危。」
心臟被無形的手捏碎,伴隨著頭骨清脆碎裂的聲音,在洞內響起。瀕死之際,樓渙反而大笑了兩聲,帶著怨毒的語氣道:「他把我害成這個樣子,害我被家主棄之敝履,被扔在後山,苟延殘喘,做養劫的容器。」
「現在我終於能死了……」他迴光返照一般,掩飾不住激動,「我終於能去輪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