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白得令,死命把扒住桌子腿的陸玄一往門外拖,後者邊掙扎邊大喊:「你這是以下犯上、冒犯神靈!仙君會生氣的!啊啊啊不行,畫丑了我要跟你沒完——」
砰!
一陣風颳過,門被關得嚴嚴實實,聒噪的房間裡瞬間清淨下來。郁危回過頭,蹙著的眉還沒鬆開,正好被謝無相看個正著。
後者坐在桌邊,自下而上地看他,語帶笑意地問:「你想怎麼易容?」
直到現在,這人還是沒有要露出真面目的意思。郁危眯起眼,冷笑一聲,也陪他演戲:「給你染頭髮,再把臉改一改。」
謝無相哦了一聲:「頭髮可以,臉可不可以不動?」
「不行,」郁危毫不留情,冷漠地盯著他,「你太醜了。」
「……」
似乎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被說丑,謝無相有些微妙地停頓了片刻,唇邊的弧度變得平緩了一些。就當郁危以為他終於忍受不了的時候,他竟然又嗯了一聲,很好脾氣地說:「好,都隨你。」
郁危:「……」
見他停在原地沒反應,謝無相又開口,委婉道:「易容的話,你是不是要離我近點,歪歪?」
郁危回過神,不冷不熱地嗯一聲,走過去。
鬼界的女子和凡間的一樣痴迷妝容,他讓孟白拿陸玄一的錢臨時去鬼市買的胭脂水粉,現在正好派上用場。郁危抬手在謝無相臉上摸了半天,與神識一同確認了他眉眼的位置,於是說:「你閉眼。」
眼睫掃過掌心幾次,有些癢,然後謝無相聽話地閉上了眼。
郁危渾身的不自在這才少了許多,他凝神,靠得很近,去描對方的眉,動作熟練,竟然看不出一點生疏的樣子。
這很奇怪,因為在崑崙山的時候,郁危分明還不會畫畫,更沒接觸過這些女子常用的粉黛。
冰涼的指腹按在他的臉上,漸漸被染上溫度。謝無相輕輕地磨蹭了一下掌心,忽然問:「怎麼學的這些?」
他一開口差點畫歪。郁危專心致志的狀態被迫打斷,空閒的那隻手徑直捂住了他的嘴唇,不高興道:「你別說話。」
他垂著眼,等一筆筆細緻地將眉眼的妝容畫完,得以放鬆時,才不咸不淡地回答:「自己學的。不想被有些人認出來,所以經常需要換一副面孔生活。」
他答得很簡單,謝無相卻幾乎立刻反應過來他口中的「有些人」、「換一副面孔」是什麼意思。
是在被十二仙府追殺的時候,不得不易容的時候。
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才會變得這麼熟悉。謝無相眸光微微偏移,落在郁危傷痕累累的手指上,那是小時候經常被他牽在手心裡的手。
郁危忽然鬆開了捂在他唇上的手掌,語氣變得有些得意:「該塗口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