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水流順著髮絲一股股緩慢流淌到脖頸和背後,很癢,也是很異樣的觸感,郁危輕輕眯起眼,徹底坐不住了。
他盯著面前熱氣氤氳的水,乾巴巴地開口:「你是不是生氣了?」
竹舀里的水澆到他頭頂,慢條斯理澆花一樣。身後的人語氣如常,十分自然地問:「什麼?」
聽上去仿佛無事發生,郁危懷疑自己是不是猜錯了。
抹完皂角沖水的時候他半睜著眼,濕淋淋地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試探一下對方:「你在魘裡面……你都看到什麼了?」
明如晦垂眸看見他轉過身,臉上滿是斑駁晶瑩的水跡,又抬著頭有些較真地望著自己。
「不太記得了。」他輕而緩地開口,「只記得有隻髒兮兮的小流浪貓,沒錢買吃的,所以經常挨餓。」
「流浪貓」濕答答地跪|坐在桶里,發梢滴著水,繃著臉和他對視。
於是明如晦給了他一個機會,不緊不慢問:「還有別的嗎?」
郁危偏開臉,果斷撒謊:「沒了。」
嘭!機會沒了。
明如晦靜了靜,隨即抬手在他後|腰|以下的位置毫不留情地拍了一巴掌,隔著水也能聽見「啪」的一聲悶響。被這樣一下毫無預兆地打了屁股,郁危應激一般渾身一抖,陡然扭過頭來,似乎難以置信似的,整隻鬼都有些僵。
不等他反應過來,明如晦溫聲道:「又說謊。」
郁危手指緊了又松,咬牙道:「你說不記得的。」
「不記得。」明如晦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平淡道,「就這些,沒有看到誰淋雨發燒,也沒有看到誰受了傷不好好包紮,更沒有看到誰剜自己的神相。」
郁危:「……」
那就是什麼都知道了。
他啞口無言,下一秒,埋在他發間的手指動了動,隨意地撥了下他的頭髮。明如晦溫沉的嗓音伴著水流聲響起來:「跟我說說,還有什麼是已經記起來了,卻還要瞞著我的?」
郁危抬頭,硬邦邦地跟他對視,張了張口:「沒有了。」
在鬼門陣時,他被藤蔓刺穿手腕腳踝,牢牢束縛於陣法之中,被迫回溯起那些事情的時候,靈絲相通,對方從那時起,就已經全部知道了——知道他是如何丟了命,如何化成鬼,如何失去了記憶。
所以他才會在意識朦朧時感覺到落到臉上的一滴淚,所以那不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