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房門一開又一閉,帶起一陣風。明如晦應該是出去了,過了一會兒,才走進來。他身上熟悉的溫度被夜風剝奪了,氣味也變得很淡,郁危鼻翼動了動,聽見他悠悠說:「陸玄一送來的東西。」
郁危托著腮,沒什麼反應地哦了一聲。
他的確毫無波瀾,腦袋如今還漿糊著,只隱約記得有這麼一回事。但那時候他正死死咬著明如晦的手指忍耐聲音,對方說了什麼,送了什麼,壓根沒仔細聽。
似乎哪裡不對勁,但又想不出來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了。郁危蹙眉托腮。
緊接著,他又聽見明如晦說:「怎麼這麼多畫。」
畫。
電光火石靈光一現,郁危一下子清醒了,陡然扭過頭:「等一下……」
晚了一步。明如晦抱著畫正在整理,聞言抬頭向他看來,下一秒,邊緣那捲搖搖欲墜的畫軸便掉到了地上,系帶唰地散開了。
他自然而然地低下頭,隨即便看見了那幅惟妙惟肖、生動傳神的春日太子午憩圖。
郁危:「……」
他繃著臉,看著明如晦彎腰將那幅倒霉催的畫撿了起來,展平,畫軸自然垂落,完全展開在他面前——
明如晦抓著畫軸一端,很有興致地欣賞了一會兒,隨即微微挪開一點,露出與畫上別無二致的一雙眉眼:「從哪裡翻出來的?」
郁危抿著唇,不想說話了,板著臉裝死。
「從喬影那裡要來的麼。」明如晦不需思考便能猜到這些畫的來源,看了一眼懷裡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數卷畫,又問,「畫的都是我?」
發梢的水滴進了眼睛裡,郁危條件反射地眯了一下,嘴硬道:「不認識。」
明如晦笑了一聲。
他將畫拿到面前,隨意比對了一下:「感覺長得有點像我。」
郁危:「……不像。」
「不認識,要這麼些畫做什麼?」明如晦沒戳破,不緊不慢問,「喬影應該花了不少功夫,搜集了很久。」
郁危冷冷道:「我的。」
「只有我能看。」他生硬開口,「他不許看。」
下一秒他就被人揉了下頭髮,明如晦將手裡抱著的畫軸暫且擱到了一邊,靠坐在梨木桌邊,垂眼要笑不笑地看著他:「真的不認識?」
搖曳燭光下,垂落的銀白髮絲仍掛著剔透水珠,熠熠生輝,與畫中一模一樣,仙人之姿,恍惚是從畫裡走了出來。
郁危和他僵持良久,終於率先挪開了眼,含糊道:「你又不跟我講你從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