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危頓在原地,緩慢地眨了眨眼。幻覺煙消雲散,蠟燭仍好端端地躺在手心。但是手部的腐爛卻沒有停止,從指尖開始,血肉不知何時已經消失,露出一截蒼白的骨頭,變得透明。
他蹙著眉看了良久,思緒亂得纏在了一起,毫無察覺蠟燭將要脫手,就要滾落在地的時候,被明如晦險之又險地撈住了。
熟悉的氣息貼著面頰,郁危驀地回神,飛快地背過右手去。明如晦也在這時抓著蠟燭直起身,一室荒誕旖旎、令人臉熱心跳的喘息聲中,他依舊披了一身冷清的月光,幾乎與這裡格格不入,垂著眼看了郁危半晌,抬手摸摸他的臉:「歪歪,看上去有心事。」
郁危下意識蜷了蜷手指:「沒有。」
下一秒,他陡然聽見紗簾內的女人急聲道:「誰在那裡!」
「……」
非得這種時候被發現!
紗簾上,在桌邊交纏擁吻的人影已經停了下來,其中一人揚手就要掀開帘子——而他和明如晦的影子在滿室燭光下幾乎無所遁形。
千鈞一髮之際,郁危咬了咬牙,幾乎就打算動手先發制人了,明如晦卻偏頭看了眼紗簾上的倒影,隨即忽地用掌心托住他的腿彎,把他抱起來,像擺弄小布偶一樣,把他端端正正擺到了身後的梳妝檯上。
靠得太近,銀髮垂落了幾綹到郁危的臉上。明如晦貼近他耳邊,溫聲道:「裝一下影子。」
郁危餘光瞥見紗簾被挑開,女人張望了一圈,在牆上的影子上停了一會兒,神情一松:「沒人,應該是風吹的動靜。」
紗簾又放了回去。
裡面的人不知道有沒有完全打消疑心,他們兩個暫時沒有輕舉妄動,直到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繼續。
不過可能是中場被打斷過,兩人沒有再立刻黏在一起,反而輕聲細語地說起話來:「……我攢的蠟燭足夠了,我很快就可以真正地長生了。」
郁危蹙眉偏了偏頭,看見燭光勾勒出一個年輕女人的身影,是小女孩的娘親。
不知道另一人說了什麼,女人抬起手,摸了摸自己頭顱中深埋的釘子,語氣變得有些激動:「他們答應我了!」
「怎麼會不行?」她焦灼道,「還差什麼?」
話音戛然而止,似乎對方又說了什麼。過了一會兒,女人恍惚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喃喃道:「神血……」
手臂驟然被人抓得一緊,明如晦低下頭,看見乖乖屈腿被擺在梳妝檯上、穿著小裙子的「小布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雙黑色的瞳仁醞釀著恐怖的風暴,旋即迸發出冰冷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