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衛站定,將進度詳略得當的稟報:「為不引起動盪,已經按照李侍郎所言執行。從昨日開始就陸續安排一些人與諸王的車馬一起離開,但有兩人在天下享譽盛名,若突然不見,恐會在民眾中引起動亂。」
李聞道默了默,健步向前:「我親自去。」
聞言,右衛動作迅速地側身避讓,待男子走過才跟上。
已走出數步之遠的崔孝也忽然回過頭,別有深意地遠遠看了一眼。
*
剛出右掖門,李聞道便擰起眉。
理應侍立於女子身邊的部曲出現在這裡。
他控馬停下,吐息不自覺放緩、變沉,聯想起天子的命令,以為是褚家出了什麼事。
見到家中郎君的身影,部曲快行到黑馬前側,開口便是期期艾艾,似有何不敢言:「郎君,平樂公主去...去褚家見...見了娘子。」
就只是這樣一件無足輕重的事。
幾日來的疲乏在此刻化為戾氣,李聞道眼中閃過幾分厲色,鼻間哼笑一聲:「若是口不利,便乾脆割了。」
驚惶的部曲不慎咬了下自己的舌頭,但顧不上疼,當即惴慄道:「是平樂公主又要再贈娘子一名少年,娘子沒有拒絕。」
李聞道掀眼,劍眉之下的漆眸沒有任何波動:「隨她。」
留下簡單兩字,男子扯動手中用以控馬的韁繩,驅馬朝著上東門的方向所去。
*
因天氣漸寒,炭火又放置在北面。
從中庭捲來的朔風也不斷擊打著萬物。
跪在旁邊的隨侍看了眼女子的印花上襦,垂首耳語:「可要命人為娘子燃盆炭火。」
褚清思朝前方神色怏怏的婦人望去,知其很快就會離席,故搖頭:「不必,去我居室拿件披襖來。」
隨侍恭敬一俯首,再輕聲退出。
但當她拿著披襖從女子居室返回的時候,堂上已無那位平樂公主的身影。
只有女子一人仍還坐在西面,望著那碗熱湯不言不語,表情肅然。
而連接屋舍的甬道上還有個身影在往外面走,看其衣裳形制及顏色,應該是來向女子稟命的部曲。
在注意到女子被寒風拂紅的手指後,隨侍瞪向跪侍在旁邊的另一人,然後上前提醒:「娘子,平樂公主離開了。」
褚清思往斜前方淡瞥一眼,右手落在几案上,左手落在身上,隨著她的利落起身,堆砌在坐席上的紅黃間色裙也舒展垂落。
手拿披襖的隨侍亦步亦趨跟在身後,想起在甬道遇到的奴僕所言,不敢稽延:「剛剛有人來報,家門外有一老翁請見。」
褚清思在炭火旁止住,情緒似乎依舊還受著影響:「他家阿郎是誰。」
隨侍惶恐低頭:「不知,聽聞那人是乘車來的,但看著並非是一家主人,更像是奴僕之長,詢問其主人是誰時,也是隻字不言,只是不斷重複說要見娘子。」
另一名隨侍見女主人不再動,則立即將坐席從案後移動過來。
褚清思循聲看向身後多出的獸紋席,隨後彎膝坐下。
門閥權貴的日常往來,幾乎都會有名牘,且身邊的奴僕也多有會面相識。
在政治及交際等各方面,列為門閥的褚家與很多同為門閥的氏族都有緊密的聯繫,比如崔家、宇文家及裴家。
即使天子有意削弱門閥,但也不可能一夜之間就出現新的政治勢力。
何況她在女皇身邊也有幾年,不論是政治往來或是日常交際,與洛陽諸多權貴官員都保持著緊密聯繫,所以不可能還會有家中奴僕不認識的。
要麼是剛被天子任用的寒門子弟,想要與她這位昭儀結交以圖利益。
要麼就是那些不常接觸的底層官吏。
褚清思出聲命令:「帶他來堂上。」
無論是哪一類,她都不會拒絕。
隨侍常在女子左右,對□□勢自然耳濡目染,心生擔憂:「此時娘子會見那些人,若是四周有女皇的斥候...」
褚清思視線下移,清眸中逐漸出現一團火苗:「聖人不會的。」
因為婦人從來就未將自己放在眼中,於她而言,自己就是一個青澀的小娘子,縱使翅膀再硬也可以被其輕易折斷,所以婦人才會放心自己繼續留在身邊為她起草詔書,又豈會耗費精力遣人在暗中監督。
不久,那人便被家中的奴僕引導入內。
「褚昭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