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思依舊低著頭在看盆中呲呲作響的薪炭,不動也不言。
蓄了鬍鬚的中年男人知道這位褚昭儀是在等自己自報家門,於是趕緊俯首拱手:「僕是崔司農卿家中的。」
褚清思終於抬了眼,眼神中含著威光:「為何在門外不直言。」
中年男人吞了吞口水,戰戰兢兢地回答:「如今阿郎的身份非同昔日,惟恐會給三娘招惹禍端,所以這才嚴令僕不得在外透露。」
褚清思像是接受這套言辭,沒再發難,聲音平和:「崔司農卿命你來有何事。」
崔麗華已經居於太子宮,崔孝如今與太子照是很牢固的姻親關係,言行都和太子榮辱與共,行事不得不處處小心。
但面對天子近臣,中年男人始終不敢鬆懈,緊繃著心弦:「阿郎奉命去太子宮上報近日政事,暫時不能歸家,故遣僕來告訴褚昭儀,聖人慾將各大佛寺的佛僧都從洛陽遣離,並且鸞台侍郎也開始行動了。」
褚清思卻並不意外,彷佛在此之前就已經知道,淺笑著伸手置於炭火上方,感受那足以灼傷手心的熱氣。
而身為掌起草詔書之事的昭儀,自己對此事全然不知。
從歲末起,官員便會有多日休沐,但她侍立天子左右,與普通官員不同,所以一直居住在億歲殿,及至昨日日昳才終於從宮中歸家。
所以期間不論天子有何命令出,自己皆會知道,可她昨日離開,今日就有遣散僧人的消息流出。
在手即將就要有被燙傷趨勢的時候,褚清思收回,會心一笑。
女皇對她已有警戒之心。
觀音這個身份,能帶來的東西太多。
畢竟庶民多信佛,從前婦人急需穩定統治,所以宣揚她是觀音,但在享受了這一切的益處後,弊端也完全展現出來。
本應依附天子的佛僧如今以一副虔誠信仰者的姿態維護在自己身邊,無疑不是在提醒婦人...自己的存在從此將是弊大於利。
中年男人要離開之際,又猛然想起崔孝最後所言:「阿郎還說,其中就包括支迦沙摩等一眾名僧。」
褚清思坦然收下崔孝送來的「好意」:「替我多謝崔司農卿。」
中年人拱起雙手,後退幾步,然後低頭離開。
剛會客完的褚清思略感疲倦地站起。
垂首侍坐在右側的隨侍發覺後,眼疾手快地把披襖搭在其雙肩之上。
褚清思也扶著隨侍的手臂站直身體,再緩慢踱步至堂前,沉思著再度看向那顆黃葉盡數飄落的銀杏。
至此,她不得不開始思慮一事。
從今往後都該為自己的未來多加籌謀了。
*
在呼嘯狂勁的北風中,鏗鏘有力的馬蹄踏過洛水畔。
昨日宮室中,帝王與掌天下僧尼、佛教事務的祠部郎中的對話也被強勁的風吹刮地清晰起來。
「如今洛陽僧人有多少。」
「有萬數之多。」
「佛寺呢?」
「朝廷所營建的大小佛寺就有百餘座,除此之外,在里坊內還有私人所建的各類浮屠祠。」
女皇憂心一嘆:「高宗在時便常往來洛陽,那時就已有很多佛僧也隨之遷往洛陽,而自吾來到洛陽久治以來,僧人更是迅速增長,佛寺也開始興建。吾雖然有心要中興佛學,但吾也是天下之主,理應為天下萬千子民所思慮,為避免前朝禍事重現,遂決定遣離一部分佛僧遠離洛陽,命其回歸故土,由當地郡縣的監、丞負責他們重入佛寺等諸事。」
昨日黃昏之前,一批僧人就已經踏上了前往天下其
余各州的旅途。
這次遣離的僧人並不算多,僅有百餘個。
但無疑都或多或少與那件事相關。
李聞道走入殿室,站在光影處,望著虔誠誦經的僧人,緩緩出言:「大禪師離開故國有多久了。」
口中還在誦讀不止的支迦沙摩不得不停下,轉頭看是何人。
見是天子身邊的鸞台侍郎,他即時離開坐席,朝佛所低垂的頭顱也向男子低下:「我十幾歲就去到長安求學,也有數十載了。」
殿內梵香實在過濃,李聞道略皺眉,往後退出半步:「聖人念及大禪師等人久離故土,在我國都譯經授法辛勞,而今已暮年,故下詔送你們歸國,若是覺得返鄉路途遙遠,身體難以支持,亦可在沙州、瓜州等地的佛寺入住誦經,如此也能離故國更近。」
支迦沙摩驚愕在原地,等反應過來,立馬間接的表明心跡:「多謝聖人,但我在長安、洛陽多年,已經習慣這裡的飲食起居,且即時回到故國,親友或都已去世,所剩無幾,且我心繫於佛業,不若留在此地,繼續...」=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25_b/bjZ90.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