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受辱的鄭靈不願退讓:「若我與太子妃一定要入內呢?」
「那便是死不足惜。」
天子的聲音乍然而起,每一字都氣勢磅礴。
聞見身後有聲,褚清思轉過頭,看見未裝扮只戴了漆木義髻的天子站在宮室中央,正對門戶。
婦人哼笑一聲,出聲緩慢,歲月與權力所成就的渾厚聲中,早已傾注有帝王之威:「人多氣濁,吾難以忍受,所以命觀音下令嚴謹其餘人入仙居殿,至於久未有消
息,你們是想要知道何樣的消息?難道要聽到吾死了的消息才能知足散去?」
鄭靈還是畏懼這位君姑的,因為婦人是真的賜死了自己的兒婦與親孫女、孫子,還有親子。
她舉手垂頭:「我們身為兒婦,數日未來侯問,又聽聞陛下已能坐立,所以這才前來,我們也是憂心陛下身體之故。」
婦人把目光落在了極少說話的崔麗華身上,她在審視,就像她知道一切的主謀是誰:「如此急切,究竟是憂心吾的身體,還是憂心吾死之前會將天下交付他人,你們理應自問。」
劉虞眼疾手快地前去扶持婦人,帶著人往宮室內去:「陛下身體剛有恢復之兆,不可如此耗費精力,這裡有褚昭儀在。」
崔如儀也卸下佩劍,與其同入殿。
褚清思無聲地朝前望去,與鄭靈身後的崔麗華對上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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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議完,魏通等人便從堂上離開,各自歸家。
心有疑慮的薛禮躊躇許久,最終還是調轉方向,乘馬追去魏通家。
魏通剛入家門,就聽到馬鳴聲。
看到是薛禮,他等候片刻,與其並行。
薛禮循序漸進地深入談話:「我看拂之心中對那件事情的意願並不強烈,否則怎會在聽到太子照不願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之所以願意參與進來,大概也是因為褚小娘子的緣故。」
魏通對此事的想法與薛禮不謀而合,嘆息道:「事已至此,我們也只能繼續走下去了。」
薛禮猶豫著說出自己內心真正所擔憂的事情:「以往欲行此事的很多都是敗於告密,若是他...」
魏通雖然也有憂慮,但自己與李聞道相交數載,自認已經很了解他。
男子雖精於權術,對權力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野心與欲望,但所用謀策皆為陽謀,並非是賣友的小人。
若是,包括自己在內的很多人早就死了。
他篤定道:「不會的。」
第91章 這將是後世了解當下的唯一途徑。……
自崔麗華、鄭靈娣娰二人在上陽宮遭到帝王的怒斥,眾人都知道了女皇的身體沒有大礙,可坐可立可獨自行走,毫無彌留之兆,以及並未被任何人幽禁,至少仍掌握著號令的權力,一個正常帝王該有的權力。
在這樣的情況下,有關流言也呈現消弭之勢。
幾日之後的隅中時分。
有武士走入鸞台侍郎的家中。
及日昳,「有疾」的李聞道忽然騎馬出了家門,腰間佩有長劍,薄唇繃緊,目視前方的黑眸殺伐,眉眼之間皆是一片冷肅。
而與此同時,在太初宮那條幽長的甬道上,緩緩駛著一駕青牛軺車,寂靜無人的甬道里只聞轔轔車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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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魏通的保證,但關乎那麼多人的生命,薛禮始終都對男子不放心,所以那日過後便一直在命人暗中斥候情況。
看到遣出去的人第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無須詢問,薛禮心中就已猜到結果是何樣的,但還是想親耳所聞:「他有何異動?」
甲士拱手,將所見毫無保留地上報給家中郎君:「李侍郎於半刻前突然驅馬離家,看起來像是有何急迫的事情。」
隨後,室內一片死寂。
還在繼續等著後言的薛禮皺起眉,朝前瞥去,怒氣已在心中醞釀:「還有呢?」
甲士先是慌亂搖頭,又迅速將上半身往下壓了壓,極盡恭敬請罪之意:「因阿郎的命令是只要有任何異動都必須立即來報,所以見李侍郎離家,僕迅速來見阿郎,但仍有人於隱秘處跟隨。」
薛禮的怒火也得以熄滅,抬腳就要往室外走去,但很快又想到什麼,眼中閃過一抹殺意,轉身拿上自己的利劍:「繼續斥候,有消息就直接去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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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闕門,車駕停下。
車內貴婦立即拂開帷裳,眼神躊躇著望向前方許久,然後下車,舉止投足間都帶著某種果決。
一路朝著帝王寢居而去。
宮人看見貴婦又來,有些無奈地嘆息一聲,惟願此次能夠相安無事,不太情願地行禮迎候:「漢壽王妃。」
鄭靈也不再前進,站在原地:「我有要事需立即謁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