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距離並不長,可耐不住雨勢過大。
慧娘看到她後,連忙將舉著的傘遞到虞聽晚頭頂。
「我給你拿了些菜。」
見虞聽晚擰眉,她好笑。
「莊稼菜便宜,你要是不收,我得退你兩文。可我想著這天氣怪得很,比往年都冷,你總不能還日日上山。」
「對了,家裡做了豆腐,就弄了些豆腐腦。剛出鍋還燙乎著,不知你吃甜的還是鹹的。也就沒端來。」
天天吃水煮菜的虞聽晚咽咽口水。
住在衛家隔壁,她比誰都知道慧娘做飯的手藝。
她做的豆腐腦應該很好吃吧。
慧娘:「咸口的弄了蔥花,淋了先前熬的醬,裡頭還有切碎的木耳絲和鹹菜。」
「甜口的就撒了桂花蜂蜜,那蜂蜜還是大郎他爹半年前在山上弄來的。」
實在是魏昭不怎麼吃,她就變著花樣做。
虞聽晚有點堅持不下去了。
可她總不能白吃衛家的,她身上僅存的六個銅板實在捨不得花。
她壓住口腹之慾,瓮聲瓮氣:「不了。」
許是猜到她會拒絕,慧娘也不意外。
「還有一件事,我想和你提提。」
慧娘:「阿郎的身子你也瞧見了,藥斷不得。再過些時日,他爹得出去掙錢,可阿郎身邊離不開人。我聽錢大夫說,你能挖草藥。」
「晚娘,你看這樣成嗎?」
「只要是阿郎用得上的草藥,我同你買。」
錢大夫的藥貴,鎮上縣城只會更貴。反正這錢是要花的。慧娘想幫她。
虞聽晚心下瞭然,也清楚衛家要用錢的地兒多了去了,沒推辭:「那我給嬸子算便宜些。」
如此也算互幫互利了。
慧娘再提豆腐腦的事,虞聽晚沒再拒絕。
豆腐是在灶屋做的。
屋頂上還漏水,下面用盆接著,快滿了就倒在外頭。
衛守忠看著盆,也就片刻功夫,轉頭身後椅子上就沒了人。
魏昭出去淋雨了。
衛守忠察覺不對追出來,見勸沒用,只好舉著傘,給他撐著。
虞聽晚是這時跟著慧娘進來的。
大雨如注,他明明什麼都沒做,就立在院內,眉眼寡淡,眸光冷清疏離,那道身影卻顯得格外孤寂。
長發如墨披散,發上衣服上都在滴水。狼狽又透著一股難以掩飾的矜貴。
他好似同這荒僻鄉間格格不入。
邪風將豆大的雨珠往他身上送,重重砸到臉上。
天沉沉的,閃電交加。
魏昭卻是低聲笑了笑,嗓音透著沙啞。
「竟沒有血噴濺在臉上有勁。」
雨是冰冷的,血可是滾燙的。
慧娘瞳孔巨縮,嗓音再抖:「你為何總要糟踐身子!」
魏昭平靜眼眸看過來,不厭其煩的再一次重述。
「我……」
「真不是衛慎。」
他骨子裡透著涼薄。
「你們沒必要在我身上浪費心神。」
「畢竟……付出再多,也得不到什麼。」
如今的他也不過是還能勉強呼吸的軀殼。渾身血淋淋,千瘡百孔。
衛守忠能怎麼辦,魏昭說是他爹,他都認了:「好好好,你不是。」
魏昭:……
他絲毫沒有回去的意向,也沒嫌身後給他擋雨的衛守忠礙事。
魏昭似疑惑。
他一字一字問。
「要是有天大的冤屈,背負血海深仇卻手刃仇人不得。天會下血嗎?」
他嗓音很輕,好似是問給自個兒聽的,也從不覺得誰能給他答案。
可前方突然有人冷不丁出聲。
「不會。」
虞聽晚語氣淡到沒有絲毫波瀾。
「大晉十二年,連年乾旱,田裡種什麼死什麼,朝廷的賑災款遲遲未至,老百姓吃不起飯,骨瘦如柴,餓死的不計其數。」
「便是天上有神明,也不見得有慈悲心腸。」
虞聽晚最後被拉去灶屋烤火,她喝著豆腐腦,有那麼一瞬間想哭。
這才是人吃的食物!
虞聽晚吃的很認真,一勺一勺往嘴裡送。即便很餓,她吃的快,可瞧著還是很斯文。
魏昭被按到她對面烤火。
他已經換了身乾爽的衣裳,神情懨懨。
慧娘:「這次豆腐做的多,當家的跑一趟給錢大夫送些去,前些時日也辛苦他了。」
衛守忠應下,披上蓑衣,帶著幾塊豆腐就出了門。
慧娘每天都會給魏昭煮雞蛋,今天也沒落下,塞到他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