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之在屋檐下站了許久,攥著桑晚的手仍未鬆開。
周遭很是安靜,她就這樣安靜陪著帝王,看眼前傾瀉而下的雨簾。
良久,蕭衍之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阿晚怎不問問,這其中故事。」
桑晚笑容沉靜,搖了搖頭:「陛下想說,我便聽,陛下不想說,阿晚也不會問。」
御前侍候的人早已悄然退下,只在兩人看不見的大殿側面候著。
蕭衍之轉身,猛地將桑晚揉進懷裡,聲音擲地有聲:「朕,從不信佛。」
雨聲嘩嘩作響,桑晚心中不由得生出一抹苦澀,見過方才一幕,也對這佛門清修之地,少了層期許。
「陛下傷未痊癒,別太用力。」
說著,桑晚抬手,一點點環住他的腰,「我只信陛下,是您讓我有了第二個人生。」
蕭衍之:「慧明此人,能修到法師高僧之位,真本事必然有的,除了解簽,別的話可以聽聽。」
他貪戀享受著桑晚軟乎乎的懷抱,伸手摸上她被秋風吹涼的臉。
「朕可以不信,卻不能連著你一起對佛祖不敬,朕做過許多違背世間準則的事,但所有的不好,都不該反噬到你身上。」
第60章
暴雨漸歇,霧雨濛濛,兩人從檐下出來,安順和珠月小跑著要去打傘。
蕭衍之一手接過,撐在兩人中間,另一手穿過桑晚腰際,攬著她在雨中款步走著。
珠月見狀,也不再上前,只慢吞吞空開些距離,跟在後面。
拽了拽安順的袖衫,悄悄說:「你有沒有發現,姑娘最近和陛下相處,愈發自然嫻熟了。」
安順抬眼,看了會前面兩位主子,搖頭嘀咕:「姑娘不是早就這樣了?」
「毛頭小子,和你說了也不懂。」
珠月臉上的笑就沒下去過,「從前是陛下主動,姑娘極少回應,但陛下受傷後,我們姑娘日夜操勞,用情至深。」
安順和珠月年齡相仿,唏噓道:「你不也是黃毛丫頭?」
「不過敢管到陛下頭上的,姑娘當真是頭一個,陛下連喝茶都只敢用左手,生怕姑娘看見擔心。」
言罷,拿著傘就要小跑去前頭,被珠月拽著胳膊拉回,壓低聲問:「你幹嘛去?」
「有點眼色,陛下給姑娘撐傘,肩頭淋了雨。」
安順著急,卻也不好掙開珠月攔擋的手,只見蕭衍之的傘大部分斜向桑晚。
珠月:「你才沒眼色,這會兒過去肯定掃興,咱們在後頭悄悄跟著就是。」
安順當即否認,「那怎麼行,這邊不是回禪房的路,等陛下逛回去,龍體受損,你我擔待不起!」
他急言令色,聲音稍稍大了些,引得蕭衍之和桑晚轉身。
看見拉拉扯扯的二人,桑晚話中猶豫:「你倆這是……?」
珠月連忙鬆開拽著安順衣袖的手,連連搖頭。
安順也跟著慌亂解釋,眼看蕭衍之神色越發難看,膝蓋一彎,就要跪下。
桑晚連忙制止他的動作:「全是水窪,別濕了褲腳。」
安順動作一僵,笑逐顏開地謝恩。
蕭衍之聞言低頭,發現桑晚藏在裙下的繡鞋若隱若現,早已被雨水浸透。
帝王穿的龍靴底子稍高,並未進雨水,女子的繡鞋則底薄柔軟,雨天沒走兩步,便會濕了足襪。
他將傘柄放到桑晚手中,轉身在她面前半蹲下來。
「上來,朕背你。」
安順和珠月安靜地一動不動,甚至不敢抬頭。
桑晚撐著傘,後退了小半步:「陛下還有傷,不可以使力。」
怎料帝王忽地站直,將桑晚又逼退一步。
威脅道:「朕左手就能拖住你,右臂不用使力,但阿晚若不乖些上來,朕可就抱你了。」
桑晚愕然,一時沒了動作,呆愣地和帝王對視。
素日人頭攢動的法華寺,因著鑾駕行至的緣故,驟然清淨下來,連僧人都見不到幾個。
在暴雨的洗禮下,更褪去喧囂浮躁,回歸到最本真的寧靜。
細密的雨絲自暗沉天際飄然而下,落在油紙傘上發出「簌簌」聲響,仍舊撐在兩人上方。
到處瀰漫著靜謐的氣息,仿佛時間也在此刻停息,唯有雨落聲,成為了這裡唯一的旋律。
天地之間,只剩傘下這一方小小天地。
以及那連綿不絕、空靈寂靜的雨。
桑晚眼神流動,和帝王對視瞬間,心跳加快。
在他伸手抱起自己前,先一步捏住蕭衍之要使力的腕子:
「您轉過去,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