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珍哼了一聲,「你甭管,我從前就想要個閨女,可惜老頭子走得早。涓涓多水靈一姑娘,以後認了乾親,砸了骨頭還連著筋,都是一家人了,正好互相照應。有這麼好一個乾妹子,是你的福氣。」
「乾哥,坐吧,我給你削蘋果。」
周闖那張嘴就沒閉上過,滿臉寫著我已宕機。宋家珍一聲令下,讓他別傻站著,擋著她們看電視。他才木頭木腦地坐下。
奚涓一面削蘋果皮,一面說:「昨天我帶乾媽去吃粵菜,無意間聊起,說乾媽跟我親媽特別像,然後就認上了,也就一杯茶的事兒。」
將蘋果遞給他,再奉上一張燦爛的笑臉:「做一家人也是講究緣分的,我感覺跟乾媽特別合得來。」
宋家珍頻頻點頭,「可不是,你比你乾哥更像親生的。」
他不情不願接過,啃了一口又一口,聽她們一句趕一句地聊家常,母親沒停過笑,這是他沒法做到的事。他跟老母親沒什麼共同語言,對她看的那些腦殘偶像劇更是嗤之以鼻。偶爾看一看,吐起槽能把老母親氣死,就好像全天下就他最聰明,看電視劇的都是老蠢貨。一來二去就讓他閉嘴了,只需要無聲作伴。
宋家珍準備睡會兒午覺,一般這時候,周闖就拿出筆電工作。母親的呼吸聲是治癒人心的白噪音,這安靜一隅讓他無比安穩。
可今天坐了個人,難免心浮氣躁。
奚涓歪在沙發上看手機,他輕聲說:「你走吧。」
她搖搖頭,湊到他邊上說:「乾哥,我發現臨床試驗的設計有些問題。」
說到公事,他立刻來勁,問她什麼問題。
奚涓提議去一樓大廳的茶座聊聊,免得吵醒乾媽。他想了想答應了。
等坐進茶座里,奚涓已經想好一套說辭,面對周闖,講話不需要走彎路。
「其實是這樣,我有爸爸留下的研究資料,也看過無數次。當年他設計的試驗方案跟現在這一套幾乎完全重合,這樣不好吧,畢竟他那時失敗了。」
周闖立刻否認:「不完全一樣,我們雖然根據奚教授提供的思路在走,但也擯除了之前的錯誤。人員不同了,設備也更新了,這些都可能影響結果。」
「到底是什麼錯誤?如果試驗方案本身沒問題,那當年的數據出錯就很不尋常。有沒有可能,問題不在試驗方案上,而是數據。」
周闖不說話,手指不自覺地在茶杯邊緣摩挲。
她看出了他的焦慮,笑了起來:「我是怕又像當年一樣,已經要二期臨床了,萬一沒走對路,功虧一簣怎麼辦?」
他低下頭,厚重的眼鏡搭下來,露出微凸的眼睛和濃密的睫毛。這個角度看他,竟有些學生氣,表情稚氣倔強。
她動之以情:「我一直都相信爸爸是懷著一顆虔誠的心做研發,絕不像外人說的那樣,因為急功近利而疏忽失職。」
杯里的茶冒著白煙,裊裊上升,將他鏡面氤氳出霧。過了很久,他才緩緩開口:「奚教授是個好人。」
奚涓盯著他,等著他吐露心聲,可他愣是不再吭聲,埋著頭擺了個罪人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