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打電話問馮姨,只有她知道我愛吃什麼。」
……這是在明示他不關心她了。
被她拿話陰陽了一句,傅行舟表情不變,坦然接招,態度非常謙遜:
「之前是我疏忽怠慢了你,我向你賠罪。回去之後,你可以和我一起用餐,也可以點想吃的菜。」
他這麼一開口,下不來台的反而是辜蘇。
她沒想到傅行舟竟然會這樣答覆,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被趙川解了圍:
「蘇蘇妹妹,我帶你一個一個介紹過去吧,你有什麼想吃的就講,我叫人送到座位上去。」
她立刻向趙川的方向微微靠了靠,露出雀躍神情:
「好。謝謝你。」
傅行舟目睹了她那細微的依戀動作,腳步頓住,只這麼一息的功夫,二人就牽著手走到了前面,趙川溫柔耐心的講解飄到耳朵里:
「先從開胃小菜拿起吧,這裡是法餐區域,除了招牌鵝肝之外,我強烈推薦你嘗嘗我們的米其林廚師做的魚子醬貝果……」
和傅行舟不一樣,更年輕一些的趙川,沒有以保護者身份自居,並非讓她「坐著等他取餐」,而是牽著她一道菜一道菜地介紹過去。
費時費力,細緻入微。
他是如此不厭其煩地願意了解她。
二人越走越遠,沒有一個人停下來回頭看傅行舟一眼,甚至都不曾發現,他沒有跟上去。
傅行舟望著他們的背影出神。
辜蘇不再是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行走,有人牽起了她的手。
而從前……他寧可冷眼旁觀她摔得渾身青紫,都不肯施捨半點憐憫。
他原本以為自己做得已經足夠好,足夠體面了。
可原來有了對比才知道,他對她的關心浮於表面,他的彌補也顯得可笑又不合時宜。
他和他的祖父、父親一樣,給她的東西,從來只合他自己一個人的心意。
傅行舟垂著的左手無力地蜷了蜷,布滿小臂內側的疤痕,似乎又開始隱隱作痛。
是他把她推出去的。
他該習慣才是。
……
餐桌上,趙川妙語連珠,侃侃而談,與生性冷淡、從小就必須高強度接受不同精英課程的傅行舟不同,他年輕時就天南地北地到處飛,聊起各地見聞,生動有趣,還摻著許多寶貴的個人體驗。
傅行舟眼見著辜蘇多吃了幾口勃艮第紅酒燉牛肉,起身打算再給她拿一盤,再回來時,就聽見趙川的話題已經從西藏的天葬轉到了印度尼西亞。
「……『惡魔的眼淚』是一處很小的海角,岩石底下有兩個形似眼睛的空洞,附近的海水藍得很正宗。但世界上比它漂亮、比它湛藍的海水多了去了,馬爾地夫隨便一處海灣都能吊打它,但只有峇里島的這一處海水赫赫有名,許多人來這裡不是為了看它到底有多藍,而只是為了它的名字,想要來探究它背後的故事。
「實際上,它究竟是不是惡魔留下的一滴淚不得而知,唯一可以確切知曉的是,每年都會有遊客前赴後繼,溺亡在這滴眼淚里。」
趙川坐在辜蘇身側,替她剝蝦,笑吟吟道:
「愚人們不明白,惡魔是不會流淚的,會流淚的只有天使。那洞穴只是惡魔留在那裡的一對眼睛,要我說,該叫它『惡魔的眼睛』才對。」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伸手將剝好的蝦遞到辜蘇唇邊:
「張嘴,天使妹妹。」
辜蘇臉頰一紅,囁嚅道:
「為什麼這麼叫我……」
他手指一遞,順勢將蝦肉塞進她口中,借著這個親密的動作,在她耳畔輕聲道:
「無意冒犯,只是覺得你笑起來很好看,哭起來也一定好看。」
辜蘇的臉徹底紅了。
「啪。」
裝著紅酒燉牛肉的盤子被擱在辜蘇面前,也順勢分開了靠得過近的二人。
「你回來啦。」趙川順勢自然地用辜蘇的筷子夾起一塊牛肉,「你哥親手端來的牛肉,這可是親妹妹才有的待遇,快嘗嘗。」
辜蘇臉上笑意和紅暈都淡了些許,抿緊嘴唇,偏過頭去,拒絕的意味很明顯。
「啊,不愛吃嗎?」趙川把牛肉放進自己盤子裡,「還是吃不下?還有什麼想吃的沒有?」
傅行舟在二人對面重新落座,視線盯著那塊被冷落的牛肉,只覺得心口窒悶,有些喘不過氣來。
一定是室內的空調溫度打得太高了。
趙川還在問:
「要不要來點餐後小甜點?冰淇淋愛吃嗎?世界上沒有人不喜歡冰淇淋對不對?」
傅行舟冷冷打斷他:
「她還生著病,不能吃冷的。」
趙川輕輕地「啊」了一聲,看向辜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