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喊聲如同伸入地獄的繩索,扼住了他往下戳刺的右手。
馮姨大鬆口氣,扶著辜蘇緊趕慢趕了幾步,剛要走到傅行舟身前,就聽他平靜地發瘋:
「馮姨,閉眼。」
「你瘋了!」
馮姨與傅儒許說出了相同的台詞。
「傅行舟!」距離傅行舟還有一段距離,辜蘇為了拖延時間,一路上打好的草稿,不假思索地流淌而出,邊勸他,邊緩步向他靠近,「我從未向你許下完美的的正義……我也從未向你許下和平與幸福,我伸出援手,只為祝你享有為上述一切而戰的自由!你還記得你給我讀過的這段話嗎?如果你認為這世上從來沒有玫瑰園,也從來沒有所謂的公平和正義,那請你至少相信,有人會對你伸出援手,有人會幫你,我會幫你——所以不要一個人衝鋒陷陣,可以嗎?」
「……」傅行舟默然片刻,忽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你會幫我,揮刀嗎?」
他想要的,不是救贖,也不是戰友,他已在地獄之中。
善惡的界限已經被模糊,他現在所做的也許是「惡」,也許,是更大的「善」。
辜蘇面上稍露遲疑,他手上的刀已經落了下去。
「不要——!」
馮姨尖叫起來。
辜蘇推開馮姨,跌跌撞撞地往前撲去,沒能摸到傅行舟衣角。
馮姨的尖叫,還有傅儒許的大叫,兩道高低不同的叫聲幾乎震破耳膜,她高喊著「住手!」,跌跪在他面前。
軍刀沒入傅儒許心口,傅儒許驚懼地叫了半晌,手腳發冷,缺氧到大腦麻痹,最終才發現,無事發生。
傅行舟面無表情地把刀收回,收入刀柄的伸縮刀鋒又彈了出來。
「……」
短時間內經歷大悲大喜,死裡逃生,傅儒許捂著心臟,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傅行舟按下手機的停止錄音,將其收入衣兜。
他要的證據,「作案手法」、「害死母親的兇器」,已經到手了。
辜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以為傅儒許已經死去,她下意識想要去摸索傅儒許的屍身,卻被一隻微涼的大掌握住手腕。
傅行舟疲憊道:
「走吧。我們回去。」
「你殺了他?」
辜蘇整個人都在抖,被他強硬地拽著手腕從地上半抱起來,一隻有力手臂環住她腿彎,將人打橫抱起,語氣帶著平日裡罕有的狠戾與陰鬱:
「殺了又怎樣,不殺又怎樣?辜蘇,是你說要幫我的,是你說要助我享有正義和為正義而戰的自由——殺個人而已,你就要離開我了?」
辜蘇如墜冰窟,整個人蜷在他懷裡瑟瑟發抖,臉色難看到極點,但還是努力顫抖著手指,揪住他衣襟,小聲道:
「你去自首……去自首,不對,先叫救護車,然後——」
「不去。」他鬧起脾氣,將嚇傻的馮姨和傅儒許全都拋在身後,心情差到極點的他,撕去了溫和冷淡的偽裝,咄咄逼人,「我殺了他,你要怎樣,離開我嗎?還是——」
「啪!」
一道用盡力氣的耳光落在他的左臉。
他舌頭頂了頂左腮,感受著頰上火辣辣的痛感。
奇異的是,被打了之後,他的心情竟然好了許多,剛才和祖父交鋒時壓抑著的那些黑暗的、混亂的情緒,仿佛找到了一個出口。
他垂首,在辜蘇右頰落下一吻,迎接他的,又是一記耳光。
辜蘇一字一句道:
「現在,放我下去,然後,叫救護車。」
他輕笑出聲,胸膛震顫,把腦袋埋在辜蘇頸項,用和她打他時截然相反的力道,親了親她的肩膀,聲音是笑著的,細聽卻有哭腔:
「辜蘇,看著我。不要讓我再回到地獄——我可以相信你嗎?」
辜蘇還在氣頭上,沒有說話,他悶聲道:
「你聞聞,沒有血腥味。」
辜蘇依言在空氣里嗅了嗅,忽然意識到什麼,不等她開口,他就答道:
「我沒有殺他。刀是可以伸縮的道具刀,找人定做的。只是想詐一詐他,好讓母親的案子往前推一點。辜蘇,我從地獄裡爬出來了——因為你。」
第102章
辜蘇在這個世界待的時間比系統預估的久得多。